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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水行路滇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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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水行路滇西北》中國當代作家嘎瑪丹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瀕水行路滇西北

年節里的永仁縣城很安靜,跟我們熟悉的地方一樣,餘留傳統瞬間就騰空了城市。節日一直就在大地的內部存在,在距離祖先和親人最近的地方,在炊煙裊裊、雞鳴犬吠、山野田疇的根部。抱成一團的抱怨和喧譁暫時離散,而冷清寂寥多時的鄉村得以張燈結彩,長年留守於斯的婦女兒童和老弱病殘,終於等來了他們翹首以盼的歡聚時刻。

中國所有的道路,都在這個節日,通向傳統中的故鄉。家和家庭,理所當然地成為暖人心扉的棉被。團聚,也被當作滿臉笑容的動詞,在家庭上下閃閃發亮。

永仁縣城沒有焰火,也無爆竹。正月初二那天早上,天空純淨,大地清明。大街上見不到人影,所有的店鋪清一色關閉。寬闊平整的柏油公路,也無車輛通過。四周峰巒起伏,藍色煙嵐安懷山谷。偶有犬吠從郊外不明方向傳來,很快消失在早晨澄明的天光下,剩下頭頂漂移的雲絮,跟安恬的夢境一樣無聲無息。

在酒店燒開一壺自來水,泡了綠茶。茶葉是蒙頂山今春第一批新芽,精貴得很,行前才從雅安紅星茶場快遞而來。四川雅安和雲南勐海,是川滇茶葉的主要產區和茶馬古道的出發地。當年的馬幫馱着茶葉和鹽巴,常年在橫斷山穿越,茶馬行市五千餘里,路途遙遠漫長,道路曲折兇險,有人因此富甲一方,不少人也因此丟了身家性命。科技發達的最大好處之一,其實就是方便了人與人、人與世界的快捷溝通和交流,徹底掃除了過去時代,人們因地理交通不便造成的往來障礙。現在實際情形就是,早間還在山間茶壠生長的嫩綠芽葉,晚間就泡進了城市的紫砂壺。很多時候,我們一邊在抱怨現代文明的百般不是,又處處在享受它給予人的種種實惠。

我喝出了苦澀,味道嚴重偏離了味覺經驗。先是懷疑起茶葉的品質來,就像平時信任一個朋友,又時時質疑他的真誠和動機一樣。與茶場的老闆交往多年,彼此建立起來的信任由來已久,不應該出現以陳充新的差錯。趕緊用礦泉水重新燒開一壺水,又沏了一杯。味道一下子就對了,總算打發了挑剔的嘴巴。水,無疑是驗證茶葉優劣的必備條件。歷史上有「揚子江中水,蒙山頂上茶」、「虎跑泉水龍井茶,世稱雙絕」等膾炙人口的語錄,無不與水質相關。茶和水的關係,就像魚和水的關係一樣。茶葉再好,沒了純淨優質的水,隨便怎麼弄,也喝不出茶和水的「雙絕」來。

這座和四川攀枝花相鄰的小城,位於雲南北部山區。除金沙江流經縣域東部,境內還有六條河流。水資源在理論上十分豐富。但這個縣城在紅土高原的台地上,依然缺水,人們的飲用水完全源自水庫。金沙江水平面與永仁縣城的海拔高差太大,取水工程耗資甚巨,再說我們於今對取江河水於飲用,已經失去了早先那種天然信任。事實上,能作為飲用水的江河,已經所剩無幾,不是被污染,就是什麼什麼超標。很多江河不再生長魚蝦,甚至也不能澆灌莊稼。在雲南旅行,見得最多的警示性標語就是「節約用水」。雲南缺水的歷史由來已久。嚴重缺水的地區不是一、二個,而是成群結隊的存在。水資源的貧乏和枯竭,是世界性的危機。

在這個被極端個人主義和利益集團強暴的時代,我們大多把「節約用水」當作口號在叫喊,沒有身體力行地踐行。在雲南,水質普遍偏硬,水的金屬含量成分複雜,很多地方飲用水嚴重超標。用永仁的自來水泡茶,對茶葉自然成為一種糟蹋,不管你是普洱下關,還是蒙山峨眉,統統變了滋味。初到雲南旅遊的人,幾乎都有饑渴體會,紅土地的水癆腸寡肚,餓得快,渴得也快,飯量和食量總是大增。其間,就有水質方面的原因。這塊大地乾旱得太久了!高原稀疏的植被、高山台地的農作物,同樣的品種,均比其他地區低矮消瘦。塘堰和水庫,也比其他地區更多。

水是時間的容器,也是生命的依據。世界上現有的一切物種,沒有一樣可以獨立於水之外存續。

旅行中,我停留時間最長的總是江河湖海。好像水跟我真的有血緣關係。我在關於瀾滄江和湄公河的文本中,對一滴水和一條河的終極追問,不是突然的心血來潮。我在我的古代,就沒有停止過問訊。年輕的時候,在一個豐水季節,獨自橫渡過近三公里寬度的長江。那時的長江水,還是沿岸眾多城市的飲用水源。我的水性並不好,也沒有需要證明勇敢無畏之類的起念。因為喜水,覺得游得過去,所以就一個人偷跑出軍營,從烏江口下水,不管不顧地游到了長江對岸……喜水於我不是口號,在對神明的敬意里,永遠預留着水的座席。

蔚藍的天空和明淨的陽光,使得雲南的水,在過客眼裡格外清澈迷人。能夠照見山色雲影的湖塘之水,是否因為化學和農藥的大量使用,已被嚴重污染?我沒有任何依據,也沒有對此進行過認真考證。儘管,屬於嘴巴和味覺的部分,明顯吃喝出了差異。

其實,水資源貧缺的時代還沒有完全到來,但受人類活動的影響日漸深遠。我不能聽信自己的直覺,或者僅憑個人經驗,而不是科學事實,就對某一地區的水現狀高舉大棒。人類歷史上,的確有很多江河湖海一個個地離開了我們。不信你可以去圖書館和相關文獻館,花上半天時間查證。什麼都不用說了,掉在地上的眼鏡,不一定僅是我的。

我所知道的許多結果,就是水被我們弄壞了。即使弄壞水的不是什麼農藥和化學,也有城鎮下水道、污水管、垃圾場,包括政府和利益集團的急功近利,以及廣大遊人隨手棄擲的固體垃圾。儘管,近年國家和民間均推出了河長制,江河的生態環境保護曙光初露,可惜,為時已經有些太晚。

我曾經在西藏人文歷史最為富集的雅江中下游地區流連忘返,並通過身心經受,有限的常識,面對雅江兩岸日益沙化的生態環境,用想象和道聽途說,憂傷地觸摸過雅魯藏布江源頭傑瑪央宗冰川。後來我在藏曆木馬年,去朝聖岡仁波齊神山途中,走近了雅江江源區——被荒涼沙丘圍困的仲巴縣,以及緊挨着雅江源頭的帕羊鎮。如果你置身於荒漠中的帕羊,面對沙丘和沙塵暴,關於青藏高原這個亞洲的水源倉庫,你曾經從各種渠道獲得的認知或經驗,立馬就被荒涼了,必定驚懼並相信:水,這個源自地球的母親的恩惠,很快就會成為比石油更稀缺的文物。

帕羊那個地方人煙稀少,荒涼遼闊,也是雅魯藏布江上游第一個有人類生息繁衍的場鎮,距離江源傑瑪央宗冰川不到百公里。這座氣候條件和生存環境極為險惡的小鎮,完全被包圍在沙丘和流沙之中。藍天白雲、黃土漫道、牛羊滿坡、曲水流觴的自然風光,在事實很難讓人手舞足蹈。茫茫戈壁和連綿沙丘,殘酷得讓人瞬間啞巴。放棄了神明的我們,總是習慣於看見和聽見,你跟別人說雅魯藏布江源頭區寒風如刀、戈壁連天、沙塵逐日,人畜灰頭土臉,是世界上最荒寒缺水的地區之一,打死人家也不會相信。作為亞洲眾水之源的喜馬拉雅山脈和岡底斯山脈,人畜怎會陷入無水可飲的困境呢。現實就是那樣,草場沙化和缺水原因,江源區所在的仲巴縣城,已經三次搬遷。原來長流不息的當卻藏布和柴阿曲,變成了徑流量逐年減少的季節河。

我不想危言聳聽。還是想重複一份來自國內某個水研所,與青藏高原冰川水源相關的數據。那是一個原子彈級別的數據,在我聽來有如末日讖語。青藏高原現有三萬六千多條現代性冰川,自人們開始觀察測定以來,步調一致地在退縮變小。依據近二十年的退縮數據推斷,最多七百年以後,如果地球氣候繼續波動變暖,冰川退縮的速度得不到有效遏制,亞洲所有依靠冰融水補給的河流都將斷流或徹底乾涸。長江、黃河、瀾滄江、金沙江、怒江、雅魯藏布江、恆河、印度河、伊洛瓦底江等世界級別的長河,均在此例,無一能倖免。人們已經非常熟悉的梅里明永冰川、海螺溝冰川,包括世界水源倉庫——格陵蘭島的眾多冰川,都在不同程度的退縮或消失。中國是全球水資源最貧乏的國家之一,人均占有量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我們的江河、湖泊成了傾倒有毒廢水的下水道。十大水系中,已有一半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地下水位普遍下降,重金屬含量超標嚴重。相關資料表明,全國六百多座城市,已有四百多個供水不足,嚴重的缺水城市達一百一十個。目前有三億四千萬農村人口喝不上符合標準的飲用水。水資源的短缺,一如寒冷的達摩克利斯長劍高懸中天。水危機魔咒一樣鋪天蓋地,始終對我們窮追不捨。

缺水是一道符咒,高懸在世界人民的頭頂。有人會說,七百年的時間長度,跟我們有啥必然關係?剛見到這份資料時,我也這麼想過。鼠目寸光,很適用於我們對當下生存環境的淺表憂慮。

橫斷山和高黎貢山,在雲南北部和西北部,把雲南大地逐級抬高,形成了溝壑縱橫的階梯式高地。金沙江、瀾滄江和怒江三條長河,相向並流穿越其間。而更多河流和水網體系,掌紋般密布在崇山峻岭之間。正是這塊看上去河流縱橫,湖海交錯的高天闊土,同時也是中國最為乾旱的地區之一,每年都有數百萬人生活在乾旱水荒之中。

這個春天,我第一次近距離走近了怒江。數年前,我在西藏東部地區行走的時候,在三一八國道六十八道班附近,匆匆見過一眼峽谷中的怒江。一見鍾情。遺憾的是,距離河床最近的怒江吊橋兩岸,不可照相,也不能在附近停留。可能關乎國家安全,有武警守衛。這次,行前就拿定了主意。駕車路過保山市區以後,我就聞到了怒江清潤甜蜜的氣息了。很興奮,感觸真切。於是多次離開大路,拉着一車怨聲載道的家人,在小路上狂奔。我對一條河的牽腸掛肚,近似神經質患者,很難得到家人認同。反正方向盤在我手上,目的地自然也在我的掌控之中。在莫卡和芒旦,兩次見到美麗的怒江時,沒有江河情結的家人,也毫無例外地驚呼起來:「太美了!值得,太值得了。」兩次親水怒江,於我滿心歡喜。我有足夠理由相信,怒江於此以上還沒有受到人類活動的更多影響,屬於為數不多仍活着的江河之一。

怒江河道有很多石頭,尤以卵石居多。其形各異,色澤光潤,小巧柔滑,人見人愛。較之於密支那孟珙山谷的瑪瑙翡翠,我更喜歡這些懵懂質樸,自然天成的石頭。現在是旱季,乾熱峽谷里的怒江河床寬闊平坦,水流舒緩,很容易下河親水。那些喜人的卵石,就在河灘和淺水裡。去到河岸的人,幾乎都在撿石頭,毫無例外,除非你真是瞎子,喪失了審美本能。

沿着河岸挑揀,總有驚喜接連不斷,挑花了眼,心花不怒而放。不斷換掉手裡的石頭,直到尋摸到一堆易拉罐和塑膠袋面前。那廝周身長滿了綠毛,半淹於水,符咒般古怪而邪惡,毫無來由地剝奪了撿石興致。太陽明晃晃地照着,水色清幽澄澈,天空藍得很乾淨,就沒有一絲多餘的雲絮。其實,犯不着如此大驚小怪,類似情形屢見不鮮,即便在岡仁波齊神山平均海拔五千米以上的轉山道上,人們也沒有忘記亂扔垃圾這一惡習。很多時候,愛護環境的標語,只是口紅塗在了唇上,隨時都可以擦掉,還不會影響食性和胃口。在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係里,我們多時奉行的,只是利己不利他的極端個人主義。

下河之前,在抗戰中蜚聲中外的惠通橋附近,我們找到一家裝修風格近似傣式的餐館。我的腸胃剛剛在那裡吞下了半隻銀條魚。這種無鱗魚很小氣,只能存活於活水,離開冰融雪水,立馬就會死掉。餐館通常把魚存養在河岸某處,遇有顧客食用,才臨時派人去河邊取殺。我本意是不願在禁漁期吃魚的,尤其是如此珍稀的銀條魚。為了安撫在小路上陪我顛簸了半天的家人,也順便給自己一個藉口,就不知羞恥地食用了它,完全違背了愛護環境生態的內心舉意。它的肉身和精血,此時正在餵養我貌似慈悲,實則虛偽的水源憂患呢。

遇見一群孩子在河邊撿石子。個個赤腳,褲腳高綰,露出白生生的小腿肚,手中跟我一樣捏滿了石頭。還有一群孩子已經涉河站在了沙渚之上,在哪裡嬉水歡叫,往河面徒勞地扔着石頭,試圖濺起水花。怒江不是鏡面,湍急洶湧是這條大河不變的主題。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膚色和打扮像是白族或傣族,背着年幼的弟弟,淌水於清淺的水域,一步步地往沙渚緩慢移動。水淹過了她的膝蓋,滿臉都是汗水。其表情執拗,身體語言顯得有點緊張。河灘雖然清淺,但這些來自上游雪原的水流不僅冰寒刺骨,還暗含力量,稍不小心就會被衝倒,反正我在岸上為她捏出了滿心冷汗。如果她背上沒有另一個孩子,登陸沙渚會容易很多。女孩子背弟弟淌水登渚的決心不可動搖,對我的警告,自然沒有理睬。

眩目的陽光越來越毒,像是長滿蜇毛的蕁麻,貼上體膚灼感劇烈。曼海大橋在逆光里很壯觀,沒有我內心牴觸的那麼難看,鋼鐵大橋被太陽投影在了平緩的河床。太熱了。我躲進這個龐然大物的陰影下,一屁股坐在了鬆軟的沙灘。河風瞬間予我清涼。

我於今能感官的美好事物,排隊出現在這個下午。怒江水流清澈見底,整個鷺江壩子田疇交錯,農作物種類層次豐厚,山原溝谷植被蒼綠。正因為有怒江的滋養,鷺江壩子才如此旱澇無虞,四季如春。春天就在鷺江壩子,大地欣欣向榮,在空中隨便薅一把,似乎都能結緣生機,就像河岸上那些挺拔而火紅的木棉,對時間的說出充滿了柔情和血性。柔情似水不適用於怒江,我沒有看到桃花和梨花這樣的植物。現在是禁漁期,木質打魚船很小巧,靜靜地停泊於漁村下方的河灣里。竹編頂篷把船艙遮蔽得嚴嚴實實。距離漁船雖然很遠,在風裡,我依稀能辨別水浪扑打艙板的聲音。那聲音,謠曲一樣美妙。高黎貢暗綠的身影在更遠的地方,像大神一樣高高在上,挺拔而雄偉。老虎和猴子們,很可能還在其間午睡。有幾團旗雲,依偎在山林上空揮舞水袖,飄飄欲仙的輕盈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想離開大山的任何跡象。

孩子們嬉水的歡笑聲隨風起伏,清亮盈耳,跟怒江的水波一起,把我喊進了一場夢境……這個夢境已經被我遺忘了很多年,如果沒有親水怒江,遺忘仍將繼續,直到某天呆坐於城市的椅子,混沌無覺地獨釣寒江。

背着弟弟的女孩,終於涉過淺水,跟沙渚上的夥伴們站在了一起。我也想涉水登渚,跟孩子們一起歡叫。但我更像逃犯,一直被時間追趕。孩子們把我喊回家園的同時,又被行程趕向了牢房。

我的時間總是如此易損,剛剛走到活着的江河門口,來不及褪去衣物和偽裝完全融入,就走到了春天的盡頭。

在高黎貢盤山路上,先是被一塊寫有「巍巍松山」的石碑誤導了,以為是滇西抗戰時期松山會戰舊址。潦草地參觀完所謂的「舊址」,順便買了一盆蘭草。其實,我們見到的不是龍陵縣勐臘鄉大埡口那個戰場舊址。這個地方位於高黎貢半山,可以俯瞰怒江和河谷地帶平緩的鷺江壩。除了山水草木,沒有任何遺蹟遺物,可以和戰爭扯上關係。能夠見到的只是一個地名,貧瘠乾旱的黃土,低矮稀疏的莊稼,和兩塊介紹滇緬公路和松山會戰的石碑。不像參觀騰衝國殤墓園,那裡有很多物證,直接指向戰爭的殘酷和血腥。地下,還掩埋着近萬名遠征軍將士的遺骸。九千一百六十八名陣亡將士和十九名盟軍官兵的名字,清晰地刻在了紀念牆和墓碑上,被陽光、綠蔭、花朵和緬懷覆蓋。

當我從一個自稱為景頗族男子手中獲得小葉蘭草時,我並沒有聽見內心的敬意開口,也沒有參觀松山戰場舊址的任何起意,就像在賣給我蘭草的男子身上,無從識別他的族性一樣。他的穿着打扮跟我一樣。大漢文化作為強勢文化,一次次取得了顛覆性的勝利,但僅限於中國內陸。這是一種悲哀,不是榮耀,於漢族於景頗或其他什麼族,均如是。油黑的高速公路披荊斬棘,在莽莽蒼蒼的高黎貢蛇行蜿蜒,像希望也像箴言,汽車和文明奔行其上,魚群樣穿梭。

同樣,在熱血浸染的滇西大地,高黎貢密林中生長的蘭草,無法作為民族意志活着,或者民族文化死亡的旁證。蘭草的身後,只是一個行者膚淺的附儒風雅,實則一直高舉着砍刀,帶着假髮在觸摸世界。於己於人,沒有聽從宇宙內心,而是服從了強權和經驗。

1944年夏季,發生在怒江西岸的「松山會戰」,成為當代軍事史學家研究山地作戰的經典戰例。日軍第五十六師團一一三聯隊拉孟守備隊約一千三百人,沒有任何兵員、武器糧草補給,也無任何重型火炮和空中支援,像孤島一樣,被遠征大軍圍困在怒江西岸的松山高地。這是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日軍拉孟守備隊依託險要地形和複雜堅固的防禦工事,頑強堅守(在這裡,似乎應該用負隅頑抗這個詞彙才恰當),直至彈盡糧絕,全員戰死,松山會戰才悲壯地落幕。國軍當時的美式裝備、兵力,包括重型武器和空中打擊,均占絕對優勢,前後動用了二萬四千三百多名兵力,戰鬥整整歷時九十五天,以傷亡七千七百三十六人的巨大犧牲,才取得了松山會戰的慘勝,使得中斷兩年多的滇緬公路這條運送抗戰物資 的「生命線」得以恢復。日軍良好的單兵素質和作戰能力,乃至包括傳統的武士道精神和富於犧牲的作戰精神,在松山得以盡致體現。滇西大反攻作戰中,收復龍陵和騰衝的會戰,戰事同樣悲壯慘烈……

在翻越高黎貢山蛇形的道路上,車行很快,密林、山丘、路牌、村落在車窗外一閃而過。放眼望去,太陽已經隱身於怒江兩岸群峰。天際處大片卷層雲火燒一樣猩紅,正是「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的傍晚時分。那些英勇奮戰,長眠於此的將士們,留下的民族精神和戰鬥意志猶在,似乎隨時可能全副武裝地現身叢林。我們於今安全地穿行於這座高山上下,一步下去,或許不小心就會踩到戰士的屍骨,說不定也就驚醒了英雄的魂靈。如果拋開民族立場和政治情感,對滇西這塊被戰士熱血浸染的土地,如果簡單用征服、抵抗、復仇、正義、勝利、英勇、頑強,殘酷和血腥這些詞彙可以表達,我在經過它的時候,心情就不會如此複雜。我也是曾經的戰士,有崇敬英雄、渴望勝利和愛好和平的當然情懷,但在發生過遠征軍悲壯往事的滇西,我寧願與緬懷擦肩,而不願與記憶面對。戰爭,對于山川大地和人民大眾,沒有必然的勝負區分,只有永遠的苦難。

畹町河一定是污染了。那座矗立在中緬邊關的短小鐵橋,承載過十萬遠征軍的體重,包括車馬輜重,殺人的武器彈藥,堅硬粗壯的滾木、玲瓏剔透的珠寶翡翠,以及殺人不眨眼的鴉片和海洛因。行跡於此,讓人難以忽略和忘記的,當然是關於遠征軍兵敗緬甸,命喪野人山的悲壯往事。

畹町河很窄,不到十米的寬度。其間水流污濁,到處都是啤酒瓶、易拉罐、包裝盒、塑膠袋和物性不明的漂浮物。口岸地區人滿為患,空氣中流竄着酸腐的氣味,類似榴蓮。每天有緬甸商販過境而來,售賣各種日常用品和水果煙草。家人想買榴蓮,沒買到。漢語、英語、緬語都說得流利的邊民說,不到榴蓮出產時節,榴蓮干都缺貨。我的確聞到了貌似榴蓮的氣味,我對那種味道很敏感,曾多次在中南半島旅行時見識過。事實上,是擁擠的人流和不太乾淨的環境,在意識深處喚醒了記憶中的榴蓮氣味,把地理特徵明顯的榴蓮氣味,錯誤地安排在了畹町口岸。喜歡嘗新的年輕遊人很喜歡,而大多數像我這樣已被經驗綁架,開始牴觸時尚和發展變化年齡段的人,在味覺上,很難接受榴蓮。新加波也是喜食榴蓮的地區之一,但法律明文規定禁止在公開場所吃食,隨身攜帶沒有密封的榴蓮,也會遭遇高額罰款。

或許是溫度太高,畹町的空氣格外渾濁難聞,讓我的雙腳始終處於膠着狀態。如果周邊沒有還算蒼綠密實的熱帶雨林,我會強帶着家人逃跑。我在畹町的參觀,止於口岸河道上方那個氨氣碰鼻的收費廁所。這個滑濕的收費廁所,有如畜圈,地面污穢得不敢下腳。裝修豪華的玉器珠寶商店,倒是遍布口岸街面,很多人到畹町,就是衝着它來的。但玉器珠寶不在行程單上,它周身散發的銅臭和名不副實的奢侈,從來都不在我和家人的購物車。

1942年夏天,中國遠征軍經由畹町,聯合英美入緬抗日,畹町橋成為一個和二戰歷史有密切關係的地理符號。另外一個有密切關係的地理符號,是挨近騰衝附近的片馬地區,僅僅一座野人山,其間的瘴癘、螞蟥、痢疾和飢餓,就生生消費了二萬六千多名遠征軍官兵的性命。我們大多數人進不去野人山,站在畹町橋跟七十一號界碑合影,顯然比到野人山容易。人們爭先恐後,誰都想儘快完成到此一游的拍照儀式。這個儀式,並不通往國家和民族精神。我無此興致,也沒有加入,並不能表明我缺少民族自覺。我對遠征軍艱苦卓絕的抗戰歷史,滿懷敬仰,但一直對撤到野人山,國軍無謂而龐巨的犧牲有所保留。這種敬仰,可以追溯到我的軍人時代。多年前,我還在CCTV國際部混飯的時候,就在成都專題採訪過鄧賢。他在《大國之魂》一書中所描述過的畹町,不是我現今見到的樣子。在我看來,於今的畹町橋只是一處道具,或者旅行線路的布景,人們在哪裡進行一場毫無意義的合影競賽表演。其中,七十一號界碑成為主角,你站左我站右;界碑正中,還時不時冒出一個人頭來,像妖怪或者程咬金。遊人排着長隊,占位競爭激烈,人人熱情似火,急躁表情溢於言表。稍不留意,似乎隨時都可能發生爭奪界碑合影的內戰。

戰爭真還在據此不遠的果敢進行。那一天,正是剛剛占領老街的果敢同盟軍,被政府軍打回原始叢林的日子。那些和我們一樣操說着純正漢語的同胞,像一群孤兒,又一次開始了前景不明的叢林游擊戰。畹町距離鎮南縣城很近,失去家園的果敢難民,已把南傘堆擁得水泄不通。如不是家人反對,我此時應該站在南傘口岸,而不是反覆跟畹町橋上那個界碑擠眉弄眼,空懷一腔毫無意義的同情心結。

當年穿着草鞋出境抗日的中國軍人,自然不知道多年以後發生在畹町的事情。即便後來潰退到金三角地區的國軍九十三師的官兵,在衣食住行失去依靠,被逼成為武裝護衛罌粟種植和毒品買賣經營以後,也無緣先知先決地知道,為了生存,會通過這座小橋走私販毒。更無法預知,人們為了儘快完成一張合影,會在畹町橋搔首弄姿,各式表情擠滿五官。人人都急不可待,爭相拍照微信,每個人身體內部,好像填滿了炸藥,隨時可能一觸即發。

很明顯,我想儘快離開這裡。或者,周邊雜亂擁堵的人群,嚇跑了我的腳。家人要跟界碑合影存照,沒辦法,只好無奈地等着。魯迅那頂破帽,再一次蓋在了我頭上。戴着它,我非常放心地離開了畹町河岸。

今天出現在畹町邊地的很多事物,遠征軍們不認識,螞蟥和孔雀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江河湖海可以飲馬解渴的功能,在很多河流和塘堰業已喪失一樣。比如瑞麗市郊那個供中緬兩國民眾共同飲用的水井,早就化身為瑞麗游線上的另一處道具布景。我在那裡擠進人群,往漆黑的井底看了看,黑糊糊的水面,上面浮着泛黃的水泡,連人的影子都倒影不清楚,別說用來洗菜煮飯,估計長途跋涉後的牛馬,站在那裡,也不敢輕易伸出自己的脖子。人家說那裡一寨兩國,一井兩國,一步兩國,一樹兩國,一個鞦韆就可以盪到緬甸的國土上去。為了一個投機取巧的概念,遊人趨之如鶩,不亦樂乎。不奉天地、不敬神明、不信宗教,懷疑真善和美好存在的人們,輕易就信任了導遊手冊的牽強附會。

包括雙廊,以及其他用作旅遊功能的什麼廊什麼橋什麼水什麼鎮。去大理旅行,千萬不要輕信互聯網的廣播。很多嘴巴,專門變賣政府謊言和商業陰謀。更不要輕易從眾。租輛自行車,沿洱海一周;或者步行到蒼山發發呆,慢慢悠悠地游賞。行停自便,去留自由。滇西的陽光和洱海的水色從來就不吝嗇,隨便任性,想什麼,沒準就一定遇見了什麼。你的感官需要,你最清楚,不要急着到雙廊趕集。要去,也要避開節假期。節日裡的雙廊,就是一個人車集市。一切事物都密密麻麻,充滿了死魚爛蝦般的商業氣息。那些臨水新修的房子,堆滿了亂七八糟的建築方言,世界上的什麼式樣都有,結果什麼式樣都走了樣。真正屬於雙廊自己的建築語彙,則被混亂無序的新派建築悉數圍剿,像一群年邁昏聵的老人,蜷縮在後殖民文化的陰影里苟延殘喘、周身哆嗦、眼神遊離、滿口無牙,枯瘦得伸出手臂驅趕蚊蟲的空間都沒了,只等着腰纏萬貫的利益團體,或某個商家、流浪藝人、文人墨客,花點碎銀將其一一收殮入棺。

我在敘述雙廊的時候,表明的只是個人立場,完全取向於個人情緒和遊走喜好,不足以詆毀雙廊在事實上的優美環境和地理優勢。僅憑個體經驗和個人好惡去看世界,原本就是相當嚴重的錯誤。雙廊有乾淨的水、空氣和特色美食,旅遊配套完善,酒店、客棧、酒吧、珠寶、服裝、服飾、茶葉、食店、藝廊、美容、鮮花等等,什麼業態都有,完全切合大多數遊客的胃口。其實,坐在有馬達驅動的鐵皮船看雙廊,沒什麼不好。新派的現代建築和古老的原生老屋,在岸線上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建築方陣,並倒影在清波蕩漾的洱海,有貌似歐洲水鎮的感官錯覺,甚至也有現代、洋盤、安詳種種體會。因為你在海子中漂游,沒有置身陸地上的人群。雙廊原本屬於白族人家日常生產生活的居處,一個活着的古老水鄉。在洱海產生恍入歐洲小鎮的觀光錯覺,是旅遊開發對之加以篡改得來的,自然,就我想抵抗,而這種保守僵化的抵抗,對尋求發展變化的原住民或外來者,有失公允,可能也是對經濟發展和民生福祉的深度傷害。

隔不多久,當人們對過於現代和商業化的雙廊失望以後,也許就會有滇西江南水鄉、東方哈爾施塔特之類的噱頭,重新掛滿旅遊手冊的嘴巴。傳聞從來都比事實精彩。我不喜歡見到的雙廊,那些語焉不詳的建築語彙,就像擁擠發餿的公共浴室,為遊客準備了偽古代、偽現代或後現代的許多物件,唯一缺了蘭花金黃素、皂莢和黃桷蘭。這讓我想起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去過的瀘沽湖,那是我第一次進入雲南地界,瀘沽湖優美的湖光山色、個性明顯的風土人文,啟蒙了我對高地行走的摯愛,一把後來行跡廣闊青藏高原的鑰匙,也是我內心再難癒合的傷心地。本世紀初,我第五次去到了那裡,當我確信瀘沽湖已在算盤上死去,立誓今生不再踏入。瀘沽湖風景猶在,但不再是豬槽船上的女兒國……

我們現今見到的許多目的地,仍在重複瀘沽湖朝向死亡狂奔的商業線路。撫仙湖還勉強活着,因為那裡的旅遊才起步不久。很多古代,或者傳統,都跟着水一起變質消失。更不消說滇池了,花費了三百多億元資金治理,收效甚微。於今,在五百里水域,滇池時間徹底終結,人們只是多了用麵包餵食鷗群的短命樂趣。滇池往事,真的只剩下西山大觀樓那副長聯了。

在騰衝和順古鎮的湖塘,以及劍川沙溪古鎮,倒是有些意外,見到了水和傳統活着的部分證據。

抵達沙溪古鎮那個黃昏,在通往土牆青瓦建築的老街的巷口,遇到一條土狗。這條狗體型巨大,不像是本地純種狗,更像狼和跑山狗的雜交。曾經長期養狗的緣故,我和狗天然至親。狗能通過氣息,判斷出危險還是安全。狗相信我對它沒有惡意,就一路跟着我,在同樣被外來人租用經營的客棧、酒吧、服裝、手工藝品等商鋪林立的老街穿行。行至寺登街有舊馬店、老戲台和古寺廟建築的古鎮中心廣場,遇到三條小型的寵物狗。土狗突然猶豫,停了下來,並試圖靠向我和家人中間,尋求保護的意圖明顯。寵物狗站在紅砂石地面上,從三個不同方向開始呲牙咧嘴,預備攻擊狀。土狗夾起了尾巴,緊跟我的腿腳寸步不離。土狗表現出的膽怯和畏懼,讓我迷惑。按說土狗的體型和攻擊能力,那幾條身體弱小的寵物狗,根本不是對手,要打敗它們輕而易舉。但土狗的確表現出非常害怕的樣子。古鎮原本是身邊這條土狗的地盤,隨旅遊開發的如火如荼,寵物狗跟着外來租房經營者入侵後,不僅占據了主要的活動空間,還侵略者一樣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主人狀,對土狗極盡欺凌。想必土狗遭遇過小狗或其主人的驅趕,甚至棒喝佯打,莫不如此的話,土狗不會這樣畏縮膽怯。跟人的世界似乎有點類似,「狗仗人勢」這個成語,用在此間可能比較應景。

看上去,有我和家人保護,小狗們自然沒敢靠近。土狗跟着我們到了客棧,老闆不讓它進去。原想把狗帶到黑惠江,給它洗洗澡,狗的身體實在過於高大,不聽使喚。我們在短時間建立的信任,還不足以讓它對我言聽計從,只好作罷。

黑惠江上的玉津石拱橋,古香古色;兩岸垂柳依依,槐楊吐綠;游弋在水中的鵝和鴨子,成群結隊,不時扑打着翅膀互相追逐嬉戲;鳥鳴聲里,間有水牛和農人出現在河間田疇;石寶山峰巒疊嶂,在河流的遠方鬱鬱蒼蒼。我在那裡很是興奮不已,相機陪我工作了很久。土狗雖然沒能如我所願下河洗濯,但一直在身前身後跟着,另是一番讓人心情愉悅的美好經遇。

在沙溪那個月明星疏,水流潺潺,略顯寒涼的春夜,土狗趴在客棧柵欄外,整整守了一夜。離開沙溪,和這條土狗分手的時候,突然憂傷起來……

承載沙溪古鎮茶馬文化的建築保護完好,時間的邊界清晰可見,不斷修復和改造後的古鎮,並沒有過度使用現代建築材料,依然採用土坯砌牆、灰瓦蓋頂、木作結構的傳統方式,使其建築立面和街巷門臉保持了自己的文化個性。古鎮空間布局和房屋內部功能劃分,也更加適合人居。傳統式樣的建築體系和水流乾淨的黑惠江,仍在屬於自己的時間和傳統中均勻呼吸。只是重返鄉村的傳統線路,由一條土狗喚醒和引領,讓我的身心體驗和記錄,略顯言不由衷。土狗謙遜地向我呈現了過去鄉村謹慎寬容的人文美德,但我內心有淚,記憶中的故鄉或者家園,居然已經淪落到需要一條狗來轉達。為了表達我的敬意,對一條土狗的敬意,我將在另一文本中詳細描述。

如果堅持用守舊的目光打量變化中的世界,說過去時代是如何如何的美好,那是一個混淆黑白的謊言,也是對經驗文明的曲意詆毀。過去時代,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生活環境和居住空間,遠遠沒有於今舒適美好。我們喪失的並不是傳統意義的故鄉,而是個性鮮明的私人經驗和經驗文明。

騰衝和順古鎮依山就勢,坐落在一塊坡地上,有一條清澈的溪水環繞。細街深巷、小橋流水、石坊木閣、草澤深潭、老樹人家組成的和順,文化底蘊豐厚,歷史上人才輩出,文商兼備。這裡有一座歷史悠久的圖書館,藏書萬餘冊,在廣大的中國農村實屬罕見。晴耕雨讀,一直是古鎮努力堅守的傳統之一,因為地處邊地,商貿經濟相對繁榮,加之氣候溫潤,風物宜人,從自然地理層面賦予了古鎮文化頑強的獨立性。據相關親歷者回憶,即便在抗戰淪陷時期,占領軍也沒捨得對古鎮下手,大戶人家彎樓子及眾多毫髮無損的老宅大院,至今仍可證明這一點。

我不止一次去過和順,不止一次在古鎮的小河邊流連忘返。溪邊有數個洗衣亭,專供本地人取水洗濯。在那裡,經常可以遇見村姑們衣袖半挽,或蹲或坐在舒緩的溪水岸浣衣洗菜。這是我在和順見到的另一件美好的事物。能在遊人如織的地方境遇過去時代隨處可見的水岸景象,是我們眼睛的幸福,像置身詩歌現場一樣讓人欣悅。於今,能夠用於洗衣的河流已經不多,還能用於淘米洗菜煮食的溪流,更是鳳毛麟角,我之前也只在西藏內部和西南地區部分偏遠的村落,那些距離工廠遙遠,還不能連接互聯網的地方見過。

真的希望,有更多的證據,足以證實和延續大地之水,滋養眾生和人類文明的功用,能像希望那樣長流不息。「水可興邦,也可覆國」,不是讖語,已被無數歷史事實應證。

上善若水。水為永恆追光,源遠,方可流長。一條活着的河流就是聖經,註定要追隨文明一生。

我們都知道,普遍流行於雲南大地的潑水節,是一個親水的盛大節日。它僅僅是一個歡宴於水的普通節慶麼?結束旅行多日後,我坐在霾中的都市,突然對這個節日的古代,產生了刨根問底的濃厚興趣。顯然,潑水節的緣起和寓意,要比我們於今已知的儀式神性深遠。它在向我們說明什麼,或者在預示什麼?我們從來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強大,一個普通的節日,就把真相荒隔在了時間之外。

格桑梅朵說過,大地從來都是「敞開邀請的姿勢。有如神,如神有諭。」問題是,我們多時奉行的依然是征服、占有和奴役的暴君意識,而不是仰止、融入、共生共息的一體同悲。

水,在雲南,在不久的世界,比石油和糧食金貴。關於這一點,鐵板釘釘。[1]

作者簡介

嘎瑪丹增,原名唐旭,散文家、旅行家、攝影師,著書多種,被譽為當代行走文學代表作家之一,曾獲「在場主義散文獎」、「冰心散文獎」、「台灣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孫犁散文獎」、「林語堂散文獎」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