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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後十年(杜秀香)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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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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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後十年》中國當代作家杜秀香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父後十年

又是清明。父親,算來這已是你走後的第十個清明節。每年清明、中元、忌日,我們都會到你的墳前,來看你。為你燒幾卷黃紙,在夕陽已沉的餘暉里,看燒過的紙灰在風中飄蕩;為你倒幾杯水酒,與你細細訴說上次一別後家中的光景;為你灑幾滴清淚,隔着這厚厚的黃土一抔,隔着這生死兩茫茫的光陰。

十年,說長不長,對於一生,不過幾分之一;十年,說短不短,對於離別,卻是日日又夜夜。十年的光陰,乍看無聲,細聽卻餘音裊裊。

十年,在我們匆匆而來,稍稍停留,又戀戀而去的腳步里四季流轉,在一簇簇燃燒又熄滅的火苗里變換着流年。十年,麥苗返青、拔節;玉米長高,湮滅田裡的一切;草榮草枯,田野從熱鬧到蕭索。十年,你墳上的柳枝已綠樹成蔭,成為十里一色空曠的田地里最為醒目的景色。它靜靜迎接着每一個清晨日出,日落黃昏;記憶着每一次風吹雨落,雪花飄飄;它把十年光陰悄悄長進年輪,記載着我們別後十載的歲與月。

人生自是有情痴。父親,縱是你已化為塵土,我們依舊血脈相連。我們的血液流淌着你生生不息的生命,我們的記憶銘刻着你綿綿不絕的親情。

每次開車回家、離家,都遙遙從你的墳前經過,每次女兒都會搖下車窗,不厭其煩地指着柳樹確認:「媽媽,那棵柳樹下面就是姥爺的墳嗎?」我也每次放慢車速,側頭遙望,點頭稱是,不厭其煩。她沒見過你的模樣,可她知道那裡埋着媽媽最親的親人,埋着媽媽深深的思念,埋着媽媽久久放不下的悲痛。

去年你的忌日,我們帶着小侄兒,來看你。寒冬臘月,田野蕭索,天地無色,夕陽含悲。雪後的路一地泥濘,四望一片荒蕪,唯有你墳前一樹獨立。三歲半的小侄兒滿眼好奇,問東問西。之前,他哭鬧不休,糾纏着我們同行,拗不過,弟弟拍板點頭,說小侄兒本應到墳前祭奠,何況自己的親爺爺,又何懼鬼神之說。

我們畫好圓圈,擺好祭品,點燃紙錢。沒有風,紙灰卻翩翩如蝶,上下翻飛,左右旋轉。父親,莫不是你真的有靈,見到了自己從未謀面的小孫兒,慶幸家門有幸?既是真的有靈,你可曾想念我們,想念你生前至親至愛的我們?既是真的有靈,為何你從不入夢,告訴我們你的憂患喜樂?哪怕只是夢中片刻相逢,哪怕夢中亦知只是夢。小侄兒懵懂地看着火焰燃燒、升騰、漸漸熄滅,點點火星,閃閃爍爍。從他小小的身影里我們看到了生命延續的莊重。讓他隨着我們跪拜,他卻恐懼地搖頭拒絕。

生命在延續,也在遺忘。

父親,與我們,你是真實的,具體的,有血有肉,有情有感,就算逝去,也不過是久一點的分別。你依然活在我們的思念里,活在我們每一個關於你的談話里,活在我們每次憶起舊事的眼淚里。可對於從未謀面的女兒和小侄兒,你只是常年擺放在家裡的一張黑白照片;只是過年時常常被提及的一個名字;只是一個爺爺或姥爺的稱謂,沒有音容,沒有笑貌,自然也沒有午夜夢回後的無眠;只是自家田地里毫不起眼的一個小土堆,除了上墳的日子比較熱鬧,平日裡,來來往往的腳步,從未駐足。你只是他們生命中傳統意義上的祖先。如同我在聽聞黃帝的神話故事時對祖先的概念,單薄,遙遠得如同書本上文字記載的起承轉合,生離死別,縱是跌宕起伏,卻事不關己。

後來年歲漸長,祖先的概念漸漸具體,具體成每年臘月三十爺爺鄭重掛在堂屋正中的年軸。我被告知,上面那些排列錯落有致,看着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是我的先祖。熟悉,因年年相見;陌生,因從未相見。年軸的下方擺滿雞鴨魚肉等供品,旁邊擺放着整齊的酒杯和簇新的筷子,甚是繁華隆重。那時,你還年輕,頭髮烏黑,腰板挺直;那時,我從未想過你和死亡能有一天相遇;那時,對着年軸,你和家族裡老少男人們下拜,目不斜視,磕頭碰地,緩慢而又莊重,虔誠而又鄭重。叩拜完畢,你們圍坐一旁,小聲交談,壓抑而又克制,完全沒有平日裡的大呼小叫,肆意自大。你們的謹慎與小心,讓我忽然懂得了「儀式」一詞的莊嚴與敬重;而當你的名字也被寫在年軸上,我忽然懂得了生與死的無常與必然。

父親,還記得嗎?多年前,奶奶故去,在被村里人抬上靈車拉去殯儀館火化時,你抓着奶奶的手嚎啕大哭。可不過幾年,曾經嚎啕大哭的你也躺在了去火化的車上。嚎啕大哭,不肯撒手的是年僅二十幾歲的弟弟。人,一代,一代,痛疊着痛,眼淚沖刷着眼淚,哪有什麼例外和新鮮

也許,生與死,本就沒有那麼遙不可及,沒有那麼山水迢迢,如同日與夜,如同春與秋,註定輪迴往復。或是我們太執念,堪不破生死。視死如生,村鎮上的人反而更多坦然。在他們眼裡,生與死,不過是紅白一事,熱鬧幾天;不過是人生的兩個站點,從始點望向終點,一目了然。他們懂得活着時,與生活好好和解;死亡來了,就與死亡好好相處。

還記得幼時每每跟着你去田裡,看着各家高低濃疏不一的禾苗里參差着許多新舊不一的土堆,在熱鬧的田地里寂寞着。每次瞥見,心有顧忌,遠遠繞行。村里人卻無比坦然,視它們如同周圍的莊稼,那般自然與從容。每次澆地、施肥,每次耕地、拔草,每次播種、收穫,一趟趟經過,沒有悲傷,沒有恐懼,沒有駐足。任它們在一茬茬麥熟和一季季秋收中時隱時現;在日出日落,細雨晴天中慢慢長滿雜草;慢慢地和周圍的田地變成一色。任土堆里的骸骨在歲月的風塵里化為田地泥土,長進一茬茬的莊稼,養育子孫後代越來越豐滿的骨肉。一代又一代,莫不如是。

可是,父親,我沒有村里人那份歷經人世,看慣風月的坦然和通透,沒有那份生命無常,生死事小的豁達和灑脫。每次開車遙遙經過,看到漸漸成蔭的柳樹在田野里孤獨地站立着;每年清明、忌日來看你,看到墳頭褪色的土黃色靈幡,在風中颯颯翻動着;淚眼朦朧里,我一次比一次更懂得文字里的「一抔黃土」,其實是天人永隔。

鳥來鳥去山色里,人歌人哭水聲中。父親,十年,對於你,或許已經沒有意義。世間,還有什麼比死亡更永恆。對於我們,十年,卻是一分一秒走過。

今年清明,沾衣欲濕的杏花雨,吹面不寒的楊柳風裡,我們又來看你。看着最後一絲火星跳躍一下無奈熄滅。我們磕頭與你告別。家裡的一切都好,母親在最初幾年的傷心欲絕後也已經慢慢適應了沒有你的生活。逝者已矣,日子還在繼續,生活總要過下去,不是嗎?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有生之年。我們也在漸漸步入中年,昔日的叛逆,煙消雲散;曾經的躁動,風輕雲淡;夢想落回地面,努力工作、教育孩子漸漸成為生活的重點。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們遇到許多熟識的村里人,他們熱情地打着招呼,停下攀談幾句家常,從他們的笑容里依稀還能望見從前的歲月。偶有不熟悉的面孔擦肩而過,弟弟解釋着說是某某家的孩子。不遠處,暮色四合,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忽明忽暗。

十年的光陰,乍聽如常,細看,卻原來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1]

作者簡介

杜秀香,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會會員,濟陽區作家協會副主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