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豆腐歲月(雪夜彭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豆腐歲月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豆腐歲月》中國當代作家雪夜彭城的散文。

作品欣賞

豆腐歲月

在賣豆腐的攤位前,看着黃頭髮、光膀子、身上刺青的攤主,有些兀突地想起「豆腐西施」。

魯迅先生的小說,我深深記住了兩個女人,一個是整日念念叨叨「我單知道下雪的時候狼在山坳里沒有食吃會到村里來,我不知道春天也會有」的祥林嫂,一個是拿走人家狗氣殺的楊二嫂。

看得出魯迅先生是不喜歡這楊二嫂的,大概因着這人喜歡嚼舌根,愛貪小便宜,總的說來就是有些品行不端。

我卻沒有厭惡過這個人,從沒有。覺得她說話的方式很有趣,比如她說的「你放了道台了,還說不闊?你現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門便是八抬的大轎」,還有「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錢,便愈是一毫不肯放鬆,愈是一毫不肯放鬆,便愈有錢……」,這些話在我童年的心裡留下許多新奇:道台是多大個官啊,怎麼還「放」呢?八個人抬一乘轎子,那可好玩着呢。阿呀阿呀,還「愈」呀「愈」的,紹興人原來說話這麼「軟」。

這個女人,曾是做豆腐的,長得好,手藝好,人緣好(說是抱過嬰兒時的「道台」呢),所以生意非常好。我閱歷中的一些豆腐人形象與此非常吻合。她老來變得有些丑,不過是顴骨高了,嘴皮薄了,不再穿裙,覬覦人家變賣家當的舊東西,說明她到底是沒有富起來,也算是有些沒落,算是勞苦大眾的一員。她非常積極地過日子,說起話來大聲大氣,始終健康着,不會自怨自艾,不會成為社會的負擔。

想她種種的好,可能跟豆腐這東西始終給我好印象有關。

我在讀《小英雄雨來》之前,幾乎沒有吃過豆腐。那時我住的鄉村里沒有人賣豆腐,豆腐之所以存在,一般是新媳婦生娃了,坐月子,新外婆和其藤上的瓜瓜果果,為了表示對坐月子的呵護關愛,就會做一鍋豆腐,壓干,用菜油煎得二面金黃,放醃菜面上,送給坐月子的做菜。坐月子的吃飯時,也會分享一點給家裡其他的娃或老人。但我家裡那時卻沒有坐月子的,哦也不,小弟出生時母親坐月子,外婆家的人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吃不上豆腐。但知道豆腐這名詞,《小英雄雨來》里寫着,街上的日本人走了,就會有人喊:豆腐啦——可見豆腐是多麼好的東西。

改革開放後,做豆腐漸漸成了一個行業,不過是幾個村才有一家豆腐坊,豆腐要挑到戶上去賣,豆腐挑子不算重,也就是兩板豆腐,也或是一頭塊狀豆腐,一頭豆腐腦。一般就是一塊錢兩大塊,農戶買一塊錢豆腐,煎着做午飯或晚飯的好菜碗。水豆腐五毛錢買滿滿一碗,白白嫩嫩,到口即化,不要放糖不放鹽花花都行,吃得人眼睛放光。

這非常不錯,賣豆腐的每日可以賺到不俗的錢,買豆腐的也只是以小小的破費就能實現不錯的理想。

歲月流逝,豆腐的芳華也會老去。故鄉那些做豆腐發家的後來都不做豆腐了。只有一個原本不做豆腐甚至都買不起一塊錢豆腐的叫老五的女人,丈夫死後改嫁,隨後夫去了縣城開豆腐坊。據說混得很不錯,從頭上到腳下都洋氣起來了,再後來也不做豆腐,在菜市場做小老闆了。

我回故鄉的時候,沒有聽到過賣豆腐的吆喝。問起,鄉親好似也不怎麼看重豆腐了,說起來就是如今的豆腐已不是昔日的豆腐,不好吃。價錢雖然不高,太水,好似用了什麼技法,豆腐的外表有古怪的殼,外干內稀,放鍋里煎不成形,怎麼着也沒有昔日坐月子的媳婦兒吃的那種豆腐的香味和口感。這種摻假求利的路子最終害了做豆腐的行當。如今鄉村超市里有城裡豆腐廠里批發來的豆腐賣,並不怎麼被人看重。

好好的一事兒,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做豆腐,原是一種手藝,手藝這事兒,本來有許多的說頭,手工做,卻要考腦筋,講究規矩和變通,講究得心應手,也要考緣分;終歸要到「藝」上來,做豆腐的藝,就是不能失手,要做出吃得人心花怒放的好豆腐。

斑鳩汩汩咕

嫲嫲坊里做豆腐

這首童謠只有兩句,讀來非常空靈。

斑鳩在遠處叫着,大地一片靜謐,豆腐坊里有白氣上冒,有個什麼嫲嫲,在那裡做豆腐。怎麼做的看不見,也猜不着。那就不看,只想那斑鳩叫是哪門哪竅的事,等到斑鳩聲悄,雞鳴聲偶起,屋道里會傳來悠長的賣豆腐的吆喝聲。不過是簡簡單單的「賣豆腐哦——」,聲音如嫩豆腐,翠翠顫顫,讓人聽着就覺得歲月的靜好。

好似聽人說過那童謠原是有些曖昧的,說唱的嫲嫲不是奶奶,是年輕的女娘,「坊」原來卻是「房」,此豆腐也不是彼豆腐。不管怎樣,斑鳩都悠悠的叫了,豆腐的感覺就在那裡,過日子的人樂於聽。

賣豆腐的要給人好的臉色,自己穿的也要體面乾淨,十指尖尖,豆腐刀一橫一豎一擦,木板上回應以不重且有水性的聲音,再心燥的聽了也潤心。乾淨利索豆腐遞過來,接一塊錢,說幾句客氣話,人走,還留一股暖風。豆腐入鍋,爽爽利利,一面一面煎,四四方方或是四方中斜角再補一刀,塊塊完整,不缺一星。香不香好吃不好吃(那指定好吃)的還懶得說。

其實還有做醬豆腐和豆腐乳的手藝,只不過這一般是能幹的家庭主婦活命過日子的行當。這裡面的「藝」更有許多說頭。

楊二嫂肯定是出色的手藝人,有了品牌效果,或許她那店並沒有掛匾牌,人家叫她「豆腐西施」,這是活牌子。

楊二嫂的店不在城裡,只是在一個古老的鎮上吧,在這樣一個地方,數十年潛心做着豆腐,實在是很好的事兒。楊二嫂後來不穿裙子,弄得有些「圓規」。「圓規」到底是什麼風韻?我想不出,我覺得這不算什麼不好的變化,「圓規」應當不是什麼丑形,瘦長腿,很唯美的嘛。估計她拿走狗氣殺的時候,也還在做着豆腐呢。生意怎麼樣無從知曉,但手藝還在那裡。

我住廣州南沙,住房離市場數百米。常光顧菜場。非常令我歡欣的是,那裡有一家豆腐攤。

豆腐做得非常好,品種多,簡直應有盡有。風吹巍巍顫的嫩豆腐有,可以煎得四角不虧二面金黃的老豆腐有,紙樣厚的白醬干、褐醬干有,各種油炸豆腐都有(只是沒有我故鄉的豆參),算是非常全了,賣得很便宜。挑最便宜的,才五毛錢一大塊,兩塊可以做盤菜,簡直跟我故鄉三十年前的價錢一樣,哎呀,真值。

守攤那個小伙,才二十出頭的樣子,皮膚白淨,模樣周正,蓄時下流行的飛機頭型,最上面的長髮染得金黃,赤着膀子,胸和手臂上有大面積的刺青。這樣一個人,要是戴幅墨鏡走在大街上,許多人如我會把他當成邪路上的浪子。但人家就是這麼規規矩矩地守着豆腐攤子。生意每天都很多,在長長的時光里生意被分解開,也就並不是很忙,所以那娃也就可以玩手機。玩得並不沉溺,有顧客到,就立馬做生意,一塊錢的生意也絕不煩,予人非常和善的表情。

微信付款的時候,看得出攤主叫夏道民。這名字讀來有老豆腐般的親切,原來夏姓也是天下一家,「道」正是當下五六十歲的人常用的排行。我驚喜地問那娃可就是夏道民,娃笑着說是他爹。

如此種種有些顛覆我的三觀。

原來,豆腐攤不但可以進城,也可以進入大都市

原來,一塊錢一賣的豆腐不僅僅可以活命,還可以賺大錢。

原來,好的手藝總是有人傳承的,繼往開來,在藝上下功夫,可以比傳統做得更好。

原來,賣豆腐的不一定是裊娜着身子的楊二嫂,也可以是夏小哥。

原來,飛機頭上染黃毛的光着膀子示人的人也不一定就淺薄;刺青,也是可以很美麗的。

除了豆腐攤,我還發現別的手藝也占了市場的角角落落,拉麵的,榨油的,剃「豬屎扒」頭的,補鞋的,配鑰匙的,開小酒坊的……甚至還看到賣荷葉的。這個不知道叫做什麼手藝,卻需要非常好的技藝。我還是孩童的時候,看到過一個在饒州古城生活的人回到老家收荷葉,那年村裡的荷塘一派旺盛景象,荷葉一張張大得非常誇張。我那時覺得不可思議,因為荷葉一曬乾就變得乾脆,一碰就碎。誰還有法子讓荷葉又干而又韌呢?饒州佬賊精。原來還真有這樣的行當,看這一張張荷葉,散發着特有的芬芳,像書頁一樣被紮成捆。這個我想就是做蒸食用的,把食物包在荷葉里蒸,那必定是非常香而且養生的。

要是把豆腐、肉末配些菜蔬放荷葉里包着蒸,估計是一道可以上場面的大菜了。

去年過年的時候,疫情有些嚴重,豆腐攤上的小伙不見了,豆腐攤還在,守攤的是另一個小伙。豆腐製品少了許多品種,價錢漲了很多,有些低端貨甚至翻番了,生意人的臉色也真的不怎麼。年關,生意當然依舊好,想必一天要多賺好多錢。問及,只說是暫時承包了。

這給我些許不悅的感覺。

幸好,春去春又回,不久又恢復原貌。守攤的依舊光着膀子,刺青好似更清晰好看了。一塊錢兩塊豆腐,做個家常菜非常好。

小學校的劉昇同學說,就喜歡我做的豆腐羹。他奶也跟着攛掇,說我做的豆腐羹那叫一個好。

嫩豆腐買到,這不就,一件大家企求的事兒就很容易實現麼。

走出菜市場,天放晴,街上一些人取下了口罩,步履輕鬆起來。

豆腐啦——我舒了一口氣,不小心喊出聲來。

豆腐啦,是什麼意思呢?從《小英雄雨來》上看,應當就是敵人走了,坐大樹下吃豆腐腦的時光又來了。 [1]

作者簡介

雪夜彭城,本名劉鳳蓀,男,江西省都昌縣人。 發表關乎鄱陽湖文化的小說、詩歌、散文200萬字以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