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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學,煙雲淡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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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學,煙雲淡淡……(上)》中國當代作家趙斌錄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中學,煙雲淡淡……(上)

不是為了記下生活的瑣碎,而是為了留住時光的背影,為了記住那個青澀、陽光、質樸、真實的年代

——題記

1

日前遇到高中時的幾個好友,憶起那些同窗共讀的日子,大家感慨連連。四十年過去,我們早已不再年輕。然而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番清純而美好的記憶。時光無情地染白了我們的雙鬢,把歲月的滄桑印刻在我們的額上、臉上。但坐在一起再回首,那些美好的日子仍如一條清澈的小溪,緩緩地流淌在我們心底,如訴,如歌。 淡淡煙雲里,我們可愛的母校煙雲淡淡……

2

聽人講,抗戰時期我們的學校曾是日本人的野戰醫院,日本鬼子曾經在這裡拿中國人做過解剖實驗。於是,少年的我們到了晚上穿過空曠的校園去上廁所的時候,就不由得頭皮發麻,疑神疑鬼。黃志偉同學的姑姑是學校的外語老師,她住的那個老房子裡牆上貼着白白的正方塊瓷磚。還是磚牆或土牆壁上貼年畫糊牆紙的年代,白瓷磚顯得另類而神秘。志偉領我去姑姑家玩的時候,跟我說,這兒就是日本人的醫學解剖室。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他逗我玩,一句話說得我東瞅瞅西看看,怎麼也放鬆不下來。

太行山的孩子,最忘不了的外國人就是日本鬼子。國家暗弱的時候,他們在這塊土地上做了太多的壞事,不經意間就會被父輩們提起來。當高一一個冬天的上午,老師宣布課間休息都不要出教室,有日本客人來學校參觀的時候,心裏面老大個不願意。不讓出去,幾個調皮的同學就擠在窗戶後面,偷偷地窺探這些日本人,滿足一下少年的好奇。那天,幾個穿黑袍子的人在兩個中山裝的帶領下走過校園。瑟瑟寒風裡,黑袍子飄飄的。那時候的我們不知道那叫和服,就管它叫黑袍子。穿黑袍子的就是日本人。據說黑袍子中有兩個當年曾經在這家醫院工作過。雖然老師說他們已經是日本友人了,我們心裡還是恨恨的。

3

我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是看着打仗的電影長大的。電影看得多了,好多情節和台詞都像鐫刻在了我們腦子裡,不經意間就會蹦出來。《地道戰》是我們喜歡的經典之一,除了對漢奸湯司令搖頭晃腦奉承山田老鬼子的「高!實在是高!」耳熟能詳,還對那曲曲折折神秘莫測的地道充滿了嚮往。

而我們校園的地下,就有一條地道,地道的入口就在我們班教室門前。

星期三晚上停電的時候,我們可以理直氣壯、心安理得地不用學習。儘管學校後勤上免費給我們供應煤油,拿上我們用廢玻璃瓶自製的煤油燈去了就能打上煤油,儘管打上煤油就能點燈學習,但我們心裡有好多個理由可以抵制老師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們點起蠟燭,打起手電,摸下磚砌的深長深長的台階,去地道探險。

地道是與蘇修帝國主義關係緊張的時候加強戰備修的。據說一旦發生戰爭,就地轉入地下,我們還是一個完整的學校,該上課上課,該挨老師批評還挨批評。地道的洞壁用水泥抹得齊齊整整,平平展展的地面也是水泥的,比大西街的街道還平整。一條條地道縱橫交錯聯成了一張地下交通網絡,而每一條道路的側旁往往又並排着幾個整整齊齊的屋子,讓人想起物理老師剛剛講過的串聯、並聯和混聯。

地道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到處都透着一股神秘。有時候走着走着,眼看着前方是條死胡同,到了近前,一個直角轉彎,立馬又豁然開朗,柳暗花明。地道上下兩三層,大得超出我們的想象,不記得哪一次曾經走到盡頭。我們總是在蠟燭將盡、手電光開始暗下來的時候心懷忐忑地知難而返。

走到地道的盡頭是在一次夢裡。那一回我和小夥伴們像一群大英雄一樣埋伏在地道的出口,把鬼鬼祟祟地從地道里鑽出來鬼子翻過來掉過去好一頓痛扁! 4 我們六十四班的班主任是劉德昌老師。那年他三十出頭,白白的,瘦瘦的,一副黑框的寬邊眼鏡很嚴肅地架在鼻樑上,恰到好處地遮住了淡淡的眉。這樣的年齡能在重點中學的重點班擔任班主任是一件極光榮、極艱巨又似乎很出格的事,畢竟學校里優秀老教師燦若群星。那時候老師就是老師,還沒有「老班兒」的別稱。金庸、古龍、梁羽生們得好幾年以後才開始搶灘大陸,「冷麵殺手」「滅絕師太」之類用於形容老師的雅號還聞所未聞。我們都規規矩矩地叫「劉老師」。

劉老師做得很認真。應該說,一絲不苟。不苟是不苟,但並不古板,相反,劉老師的課風趣幽默,很是輕鬆。那一次,他講「一絲不苟」的「苟」,和「不苟言笑」的「苟」,信手拈來一個例子說,「苟,不是緱,不能把緱老師說成是苟老師。」他滿臉的幽默和我們腦子裡滿臉嚴厲的緱老師一交匯,我們哈哈大笑,深深地記住了記住了「苟」和「緱」。

劉老師被推薦上大學之前在晉南臨沂縣農村插過隊,閒暇的時候,他會講起上山下鄉時的經歷。有一天數學課臨下課的時候,他匆匆忙忙趕來叫住我們,是為了告訴我們如果打球或者幹活出了一身透汗,即使再熱,也一定不敢馬上沖冷水澡。跟他一起插隊的一個知青戰友就是熱氣騰騰地從田裡回來,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立馬暈厥倒地,被送進了醫院

劉老師是班主任,教書之外負有更多的育人職責。去了別人家要有禮貌,不要高聲喧譁,不要直着嗓子喊「捏(你)爹在不在?」「捏(你)娘在不在?」要尊稱對方父母為伯父、伯母。進門之前要敲門,敲門最好敲三下,不要用拳頭擂門,也不要推開門就進。得到別人幫助,要說「謝謝。」遇到別人謝謝,要說「不客氣。」去人家做客,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要抖落腿,也不要翹着二郎腿旁若無人地斜靠在座椅上。給長輩端水端飯的時候要雙手奉上。吃席的時候不能在盤子裡翻騰挑菜吃,不能老盯着自己喜歡的菜吃,不能長輩沒動筷子就先搶着吃,不能嘴裡含着食物跟人說話。「吃也要有吃相。」劉老師口才很好,說起來很風趣,這些將來要伴隨我們一生的大道理,讓他一說,在或開懷或嫣然的一笑中就長進了我們心裡。

那時候的我們,就像一塊塊小海綿,貪婪地汲取着一切知識。雖然吃席的機會極少,我們還是記住了老師的話,「吃,也要有吃相」。

5

但是,在有一種場合,我們就再顧不得什麼吃相了。

那時候,三中全會剛剛開過不久,糧食供應依然緊張。從家拿了糧票去食堂上伙,百分之七十是粗糧。可憐的一點細糧經不住吃,一日三餐至少得吃兩頓粗糧。粗糧打在飯盒裡就是玉米圪糝、玉米糊糊或玉米疙瘩。粗糲難咽不說,吃完了還老是燒心,到第三節課就在肚子裡攪鬧得五爪撓心,七上八下。食堂里肉菜幾乎沒有。被稱作肉菜的準確地說就是帶有肉味的土豆片或蘿蔔片,發現一塊成型、成片的肉就像在沙子裡掏出了砂金一樣。美美地吃一頓豬肉大米,就如同《一千零一夜》里的阿拉伯神話,是同學們調侃時才用的語言。

越是糧食緊缺,老鼠越多。食堂大師傅們也深為其苦。去找食堂管理員買飯票的時候,他忙得顧不上。他正和兩個大師傅在給一隻老鼠做手術。那一次,他們逮了一隻大老鼠,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說,給老鼠身體裡植入花椒、辣椒,老鼠會發狂,然後就會瘋狂地追咬同類。於是他們認認真真地給老鼠做了一次花椒植入手術。我滿腹好奇地現場觀摩了手術、縫合、放歸的全過程,也滿心希望他們的傑作能鼠到成功,護下更多的糧食

吃不上就容易犯饞。偶爾地,不用上晚自習的晚上,我們三三兩兩結伴溜出校門,遛到英雄台,沿着英雄街遛到長運崗樓,再繞到學校後門上了操場大坡回來。路上,我們總會遇到加重自行車后座上架着一個盆子的小販,盆子裡總是熱氣騰騰的鹵豬蹄。那豬蹄充滿誘惑的香氣總是會肆無忌憚地鑽進我們鼻孔里。我們總是會停下腳步,踟躕一番。然後又總是會滿是糾結地掏出千方百計省下來的一斤糧票換上一隻豬蹄。那時候一斤糧票值三毛錢。錢我們沒有,糧票卻可以從牙縫裡偷偷省出來。

然後,我們一人舉着一隻香氣飄逸的大豬蹄子一路啃着回校,享受着天底下最美最美的美味,感覺比梁山好漢們還豪氣、還解饞。

每每這樣饞相必露地大快朵頤的時候,年少的我們就再也顧不得老師說的什麼禮儀和吃相了。

6

我們的學校有太多的好老師。四十年後再回眸,星光閃爍之後,留下的依然是敬佩、溫馨感動

外語王老師是解放前四川大學的高材生,認真,嚴謹,滿肚子學問。那時高考大綱里才剛剛加進了外語,在總分里占五十分。大多數同學既不願意學,也學不會。課上王老師一絲不苟地講課,自習輔導的時候就默默地守在一邊,眼神里滿是憐惜和慈愛。 隔壁班的紀老師參加過戰爭,抗美援朝的時候他是志願軍某部的戰地記者。講到改病句,他不怎麼說語法,而是說:念!多念!多念幾遍,毛病自見。念得不通順的就是病句,念得磕磕絆絆的地方就是需要改的地方。

陶老師是老知識分子,當年血氣方剛的時候,得知自己仰慕的大文人周作人投靠了日本人,立馬奮筆修書,厲聲責問。十年動亂中,有一天學校組織教工開大會,大家散會的時候一起身,有人發現陶老師墊在座位上的報紙印有領袖的像。於是,已經準備離場的人們被重新叫回來,大會繼續開,內容卻換成了批判現行反革命分子陶某。之後,陶老師離開了心愛的講台,被勒令在學校的果園勞動改造了許多年,直到「四人幫」被粉碎之後。劫後歸來,陶老師剛直依然。遇到不合適的事,依舊會仗義執言。遇到有同學扔掉吃剩下的半個窩頭,照例會叫住他嚴厲教育一番。陶老師的古漢語修為極高,一堂普普通通的文言文課常常讓他講得抑揚頓挫,慷慨澎湃,宛如一場激情演說。

劉淑英老師嚴肅,認真,一板一眼,講數學的時候條分縷析,層次分明,完全是以邏輯和數理服人的節奏,跟德昌老師妙趣橫生的語文課風格迥異。劉淑英老師是隨愛人李老師來到長治的。李老師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十八歲那年還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學生的時候就代表國家去蘇聯做過訪問演出。後來因為政治運動的衝擊,下放到了這裡。李老師話語很少,每次在校園裡遇到,都是整整齊齊的白襯衫,昂首挺胸,氣度儼然。

十年動亂剛剛結束,人才青黃不接。好多學校都是李老師這樣在運動中被打倒或被貶謫到長治的老知識分子在挑大樑。沉寂多年的市話劇團新排練了兩部大型話劇《一隻繡花鞋》和《西安事變》,一時全城轟動,一票難求。據說,也是被下放到長治勞動改造的一個姓羅的老導演恢復工作後牽頭排練的。

瘦高個的世界歷史老師也是貶來的。那會兒,歷史課是公認的副課,幾乎沒有人聽。學業荒廢多年,我們連中國歷史的幾個朝代都點不過來,世界歷史就更遙遠、更沒用。於是上課的時候各種小動作、各種開小差,把歷史課變成了最休閒的課堂。但老師不急不火,依然有條不紊地希臘、雅典,埃及、羅馬,然後布置作業,然後在下課的鈴聲中不慌不忙地步出教室。

下一次上課,依然如故。

很多年後,想起歷史老師,想起在亂紛紛的教室里那份淡定和從容,那份不管聽眾有幾多,我自淡然對天歌的超然,心生感悟。在那個年代,許多有見解的知識分子都歷盡波折。不知滿腹經綸的老師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故事,才磨鍊出了這份陰晴無擾、寵辱不驚、超然物我的灑脫?也許老師只是一個歷史學學者,管理一幫懵懵懂懂的半大孩子本就不是他的強項,只是命運的波濤把他拋在這裡,做一個短暫的停留和休憩而已。

那一次學校為了提高教學質量,要求學生們給老師提意見,而且必須提出一名講得最差的老師。我們踟躕再三,提出了歷史老師。理由是老師講課方言重,我們聽不懂。老師方言是重了一點,但並不是我們聽不懂,而是頑皮的我們誰都沒有去聽。把老師評為最差老師,我們都有些於心不忍。再見到老師的時候,心裡就多了一份歉意。但老師若無其事,淡定如常,仍然輕輕咳嗽一聲,開始了他的講課。

物理景老師和化學潘老師都是文革前北師大的學生,總能在不急不緩之間從從容容地為我們打開一扇扇知識的大門,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幾年以後,有幸邁入北師大的校門,看到迎面「學高人之師,身正人之范」的大字校訓,頓時領悟了老師的深邃、嚴謹和從容不迫的長者風範。

7

說到我們的老師,誰都無法繞開緱老師。

緱老師在二中時間最長,從少年時代離開家鄉來到二中讀書時起,他的命運就和我們的中學牢牢地拴在了一起。先學生,後留校任教,然後教導主任,然後校長,直到退休。緱老師當了十九年校長,成功地把我們學校拉入了省級名校的行列。 我們在二中上學的時候,他是教導處主任,還教我們平面幾何。

緱老師是那種用激情和熱愛傳授知識的老師,他的幾何課絲絲入扣,動人心弦,讓人一點也不敢走神。課堂上,一會兒在講台上凝神推演,一會兒在課桌之間來回巡視,一會兒又笑眯眯地背着手站在了我們身後。雖然教的是幾何,在他手下,卻把直線、線段、輔助線,梯形、橢圓、三角形都賦予了生命。一支教鞭,兩根粉筆,卻似指揮着千軍萬馬。一節四十五分鐘的幾何課,倒像是一場金戈鐵馬的影劇大餐。他給我們的,是思維方法,是解題工具,是邏輯素養,更是對知識的熱愛。

那一次,他要幫我們補一補做題慢的短板,精心設計了四十五道幾何題,要求一堂課做完,平均一分鐘一道。我們神經繃得緊緊的,緊張得頭都顧不得抬,腦門上滲着汗珠,連擦一把汗都嫌浪費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緱老師說了一句:「大家抓緊時間了啊!還有三百秒。」三百秒?我們一下子集體愣住了,繼之,恍然大悟,「嘩」地一聲笑了,空前的緊張中就這樣瞬間幻化出一片輕鬆。

緱老師是硬漢子,在教導主任的任上,更多表現出的是嚴肅、是堅毅、是剛強,學生們大多都怕他。工作中雷厲風行,嫉惡如仇。講起話來,乾脆利索,斬釘截鐵,不容辯駁。高年級同學說,前幾年亂的時候,曾有受過他批評的壞學生懷恨在心,在他家後窗戶外面放過炸藥。後來碰巧因為家裡沒人,那個窗戶的裡面又恰巧摞了一摞棉被,才沒有造成大的損失。

物理景老師是緱老師的妻子。一次我們去老師家取測驗卷時,正趕上緱老師感冒發燒躺在床上。那次老師一定難受壞了,輾轉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呻吟。我很詫異。原來堅強如緱老師這般的硬漢子也是會生病的,硬漢子痛苦的時候也是會呻吟的。 參加工作很多年後,我因遭人構陷仄入困境,滿肚子委屈而百口難辯。緱老師聽說了,專門找了我去問明了緣由,又找到有關部門門上一是一二是二地擺開了事實替我解釋。後來經多方努力,組織終于澄清了事實,給了我一個客觀公正的評價。那年我年近不惑,已經從二中畢業二十二年了。緱老師也已經退休了。然而老師不辭勞苦,一趟一趟找人去說,就是為了還我,這個當年的學生一個清白。我敬佩老師的仗義執言,更為他那份舐犢之情動容。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在老師眼裡,我們既是他精心雕琢的作品,也是他終身呵護、牽掛的孩子。

不久前的一個下午,突然邂逅緱老師。老師很高興,說,那天我夢見你了,一下子想起了當初那個年代。 我被老師打動了。隨着老師的夢,又走進了那個年代,走進了高高的台階上平房教室里那朗朗的讀書聲,走進了那人人爭先個個向上的氛圍,走進了撥亂反正之後的一片欣欣向榮,似乎又聞到了當年那股沁人心脾的氣息,似乎自己又置身二中的課堂,站起來在怯怯地回答老師的提問。

與老師邂逅的那個下午,成了最燦爛的下午。

8

門房馬師傅是二中最老的老人了。

緱老師說,馬師傅比他來二中還早。當年他扛着鋪蓋卷一臉稚氣從沁水鄉下來二中讀書的時候,馬師傅就已經在這兒當門衛了。

馬師傅個不太高,黑黑的臉上戴着一副大圈套着小圈的深度近視眼鏡,就像是鑿下兩個玻璃酒瓶的瓶底子給栓了個鐵絲架子。除了看門,馬師傅還負責上課下課的鈴聲,準確得像一塊上海牌手錶,春夏秋冬,風雨無阻。停電的日子,他會準時而用力地敲鐘,「鐺—鐺—」地把上課下課的信號傳遞到每一間教室。

把上下課信號傳遞到每一間教室並不容易。教室全是平房,分成好多排整齊地排列在諾大的校園裡。從第一排的教導處和六十三班到最後排的六十四、六十五班中間有很遠的距離。那時候連老師也沒有手錶,上課下課全憑馬師傅的信號。身體並不強壯的馬師傅是怎樣做到的呢?我有些疑惑。問了寶平班長和璐琦他們,他們也都說不清。有的說是敲鐘,有的說是一邊走一邊敲着一面鑼,眾說紛紜。時光遠去,連我們當時很日常的經歷也已模糊在歲月中。也許,正是因為太日常、太平凡人們才沒有留下深刻的記憶吧。這份日常而平凡的工作馬師傅做了一輩子,從小馬做成了老馬,直到退休。

記憶里馬師傅從來不生氣,有調皮的同學跟他惡作劇,也只是憨憨地笑笑。偶爾責罵幾句,斥責聲里也更多地是疼愛和呵護。倒是老師們看到了,會毫不猶豫地叫住學生批評一番,教育他們要懂得尊重,要尊重馬師傅。 馬師傅最喜歡的工作就是戴着一頂半藍半黑的舊帽子站在大門口,透過「酒瓶子底兒」笑眯眯地看着孩子們潮水般地湧來了,又潮水般地退走了,臉上是難以遮掩的滿足。就是這份守候,馬師傅迎來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送走了一屆又一屆、一代又一代……

9

班主任劉老師教我們語文。那段日子,他迷上了《三國演義》,講完正課,不留神就繪聲繪色插進來一小段三國。劉老師原來是北京來的知青,一口京腔字正腔圓,講起三國來抑揚頓挫,跌宕起伏。什麼呂布戲貂蟬啊,什麼割發代首、望梅止渴啊,什麼夏侯惇眼睛中箭,拔出來吞下肚去繼續廝殺啊,什麼曹阿瞞逃亡途中殺了呂伯奢全家呀,聽得真過癮。

比劉老師講得還好的是劉蘭芳。廣播里正在播放着的長篇評書《岳飛傳》,就像一個撓人的小爪子,天天勾扯着我們的心。

每天第四節課下課鈴一響,我們爭先恐後飛一般地衝到食堂,心急火燎地打上午飯,來不及扒拉一口,就迫不及待地以最快的速度一溜小跑趕到一個老師家的窗戶下。這時,正好趕上劉蘭芳老師清脆的女高音:「上回書說道……。」[1]

作者簡介

趙斌錄,古城上黨公務員。喜歡讀書、旅遊、下棋。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