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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小巷深處(韓劍鋒)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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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小巷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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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角,小巷深處》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轉角,小巷深處

我早已習慣在寬敞的大路上奔走,一目了然,沒有曲曲折折。大路旁邊的那些小巷,不敢輕易岔進去,怕一岔進去轉個角就再也兜轉不出來,像一個誤入到玻璃窗前的蒼蠅徒勞撞壁。這樣的場景曾在夢境中反覆出現。

細想,我記憶中的街角很少。大街要在小鎮上才有。雖然小鎮的結構跟山村差不了多少,但小鎮至少有電影院,有各式各樣的商鋪,行人比山村多許多。我的山村雖算是一個大村,卻只有村口一個供銷社,除此之外,連剃頭店都不會有一個。山村的房子依山勢而築,路是隨房屋的空隙間留下的空白,自然沒有設計好的規則。沿着河岸彎彎曲曲延伸着,鋪滿小石子路的只能叫村巷。

巷子如村子後山那棵俯看着整個山村的老紅豆杉,主幹之外連接着密密的枝椏。村子裡的那條主道就如主杆,隨着溪水一路向下,一路又分叉出去,一條條小巷是隨機的枝椏,連接着一戶又一戶村莊的人家,每戶人家氣脈相通,炊煙隨着小巷隨意地飄到不知誰家的窗下。

我家住在村南,在縣域地圖上已經是最南的邊緣,村南再往南走,過一個村莊就是松陽的地界,出縣了。一座叫寨頭的大山橫亘着。翻過寨頭嶺,就到了松陽縣城。去柳城古鎮裡要往北走。供銷社、學校、衛生院、公社都在村北。因此,除了砍柴,去田裡幹活,從小開始,我就一直不停地往北走,北邊才有我所需的一切。不像住在村中央的人,可以向村子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亂竄。去學校里讀書,到供銷社裡買東西,走到村口的停車場再坐班車去到鎮裡,都要向北,都要走那條從村南走到村北的道。

那時,我不會正兒八經的走當中的大道,儘管村中的大道比那些小巷子寬敞許多,也寬不了多少,頂多橫向二、三步。順着大道走幾步,就勢拐進了小巷弄。每一條小巷的深處都可能住着一位年紀相仿的小夥伴。我像一條溪里的小魚,潛游在這些小巷,熟練地轉過街頭巷尾,拐過一個又一個牆角,然後領着另一些魚兒往北的村口游去。似乎沒有目的,在一起或玩耍,或集中到水口的楓樹下閒聊,或一起去山上砍柴。一幫從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總是在那個炊煙裊裊飄散的巷口活蹦亂跳。

我以為對於這個村莊的一切,一草一木,一屋一瓦,一人一巷,都已熟稔到骨子裡了。閉着眼都能畫出它的枝枝節節,通到某處會斷了路,轉個角,拐個弄堂又到另一個小巷。有些路走着走着就沒了,立在面前的是一堵直直的岩壁,或是一棵連它自已都不知道在哪長了多少年的樹,樹幹上長滿了青苔和香祿繩,密密匝匝地,一直攀附到樹枝。就像一個不修邊幅的老頭,遺世獨立。村里沒幾個人會記得還會有這麼一棵樹。

村裡的巷子有那麼多,最熱鬧的也就那幾個轉角處。幾條小巷的匯入口,常常聚滿了人,像是約定俗成。五隊的牛欄角,江家大院的大門壇,泉清的大門口,百倉壇的牆角,大凡這幾個地方,彎大,轉角處的牆角寬敞,沿着牆角排着一溜大大小小扁平的溪灘石。有從溪里搬上來的,也有那種青石條,不知是哪個朝代從哪來的,一律被日日端坐着的大大小小屁股打磨地光光亮亮,不着一丁點青苔。

我早上往村北走,那幾個轉角會有那些扎着圍裙,頭上包着花面巾的老婦,端着麥花大碗,坐在石頭上喝着蕃薯粥,或是一大碗金黃的苞谷糊糊,咂咂有聲。我晚上從村北的學校回村南的家走,那些轉角坐着村裡的一些老漢,叼着或短或長的旱煙筒,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村里村外的事,話語時有時無,時高時低,煙火明明滅滅,升升裊裊。

我在這些牆角來來回回穿梭了許多年,直到一個叫做歲月的東西把我逼走,讓我扔下那些熟悉的轉角,遊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接受人生的另外一些我不熟知的轉角,帶着陌生和未知的恐懼。但在午夜的某個夢裡,那些烙在腦海里的小巷,那些有着光亮石頭的轉角,時不時闖進來。我在這些最熟悉不過的小巷裡一圈一圈地奔跑,怎麼也轉不出來,滿頭的大汗。

沒有多少人會閒得蛋痛,無緣無故地去轉這些破舊的小巷了。時代在飛速地奔跑,動車,高鐵,高速公路,這些交通網絡,更像一條條四通八達的河流,村與村,安靜和熱鬧的距離更短更小了,轉個身,就從鄉村到了繁華的都市。我的小巷畢竟太小了,一陣風就能從村北吹到村南。如今,村里好多巷子的路我都陌生了,或改了道,或倒了牆,或建了新房。曾經的小巷,牆角的那些石頭還在。着了暗綠的青苔塵封住以前的那些腳步,我的腳步再也沒有以前那麼輕快,追不上也覆蓋不了從前。

我怎麼會忽然想起那些小巷的呢?那天參加志願者活動,為各村八十歲以上老人拍生活照。雲溪村,宣平的一個大村落,村落里很靜,靜得好像還是很遙遠的那些時光,可以清晰地聽到風吹過巷子的「嗚嗚」聲。當我在村人的引路下,重新走進那些許久不曾走的小巷,拐過老屋與老屋之間的一個又一個轉角去尋找那些老人時,我仿佛踏上夢境,尋找舊時的歲月,那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從心底一點點又漫上心頭。當我在某個街巷的轉角時,一陣風來,清晰了。

遇見的轉角有一蓬蔥鬱的瓜棚,瓜棚就搭在兩牆之間,牆是舊牆,古磚,白灰脫落,露着本色。牆角長着幾株緋紅,節節拔高的艷花,還有些濃綠的雞腳爪草,低低地趴在地上。有幾株雞腳爪草從磚縫裡伸出來,不知它們是從啥時鑽進磚縫裡又茁壯地生長。瓜棚下依然是舊時的石子路,覆蓋着濃密的青苔。走到棚下時,久違的陽光恰好露頭,陽光打在斑駁的老牆上,照亮牆角的半棵瓦松。吊瓜青澀,褐綠的瓜皮有些暗淡。一位老婦不知從哪條小巷鑽出來,邁着並不輕快的腳步,身後緊隨着一條純黑的土狗,靜謐深處有了鮮活的靈動。

讓人感動的場景總在不經意間出現在眼前,瓜棚下一扇古老的木質門,門下幾級台階。門檻里一位老漢正閒閒地坐在竹椅上看着報紙,神情專注,不時露出像風一樣輕柔地微微笑意,一旁擇菜的女人或是被什麼吸引了,站起,微傾着稍稍轉過身,側個頭,也看向老漢的報紙。我同時看到這二個畫面,一時竟呆住了。爾後,快速地按下快門,我不知道小巷深處,轉角的這種歲月靜好,還能遇上幾回。

身材矮小,走路一歪一斜的老婆婆得知我們要給她拍照,還是免費的,那口沒了牙的小嘴綻放開來,笑意剎那間從嘴角漾上那張爬滿了皺紋的臉。扭着被歲月折磨彎了的腰,要去房間換件衣服。

「阿婆幾歲了?」我邊打量要拍照的環境邊問。

「不大,93歲。」她樂呵着回答。

「別看她現在背彎了,腰垮了,年輕時可是個鐵姑娘,幹活厲害着呢,小時候我們砍柴全跟着她,她會幫小孩子捆柴。人好着呢。上山砍柴可以挑一百八十斤,不惜力。柴沖都被她老公砍斷了。」領我們路的那位村民說。

「為什麼啊?」我有些疑惑地問。

「她老公半路來接擔挑不動。」村民說。

老婆婆還是樂呵呵地笑,歲月留在她身上、臉上的㾗跡沒擋住她的笑意。她照着手裡拿着的小鏡子,對生活里的自己、鏡子裡的自己都很滿意。媳婦給她梳花白的頭髮。這場景似乎很熟悉,隱約在我夢裡出現過,在那些小巷的深處,那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有些清晰似乎又有些模糊。無聲無息地堅強和隱忍伴隨着那代人那些歲月。她們似乎已經習慣,覺得生活本來就是這個模樣,這個顏色,這個聲音,沒有人能例外。人生就是轉過一個又一個牆角,走過一條又一條小巷,守好一個家的靜好,然後快快樂樂地老去。

我許久不曾踏入老家的小巷深處了,儘管每條小巷深處留有我年少時的一層又一層腳步,不知道那些巷子是否還會記得我。我每次回家,還是要從村南到村北走一趟,村莊裡已有很多年輕人我不認識,我在這裡的每條小巷子裡暢跑的時候,他們或者穿着開檔褲,或是還沒有來到這個村莊,一轉眼他們都長大長高了。有很多年長的人也不認識我,問我是從哪來的客人,我說了我的名字,他們混濁的眼神和臉上才顯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們把我遺忘了。少時讀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一直理解不深,這場景從自已身上開始尋問開始,竟有些愕然。我才真的開始理解這短短四句話里蘊含着的多少感慨。我的鬢毛亦已開始衰了。

在轉角,在這個瓜棚底下,在小巷深處,我看見了舊時的歲月,憶起了夢中的那些迷茫,村里和我一起玩的小魚都遊走了,不知在他鄉會不會迷茫。走出小巷,我又回頭看了看幽幽深深的小巷,誰會知道哪個轉角進去就藏着靜好?我不知這些小巷是否還會再次出現在夢裡,若在夢裡,這些小巷的每個轉角,我應該都會輕快地轉過,不會再迷茫了吧。 [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