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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山嶺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遙遠的山嶺》中國當代作家傅建國的散文。

作品欣賞

遙遠的山嶺

在皖南九華山的南邊,有三條溪流分別由西、北、西北三個方向,纏繞着村莊田野向東蜿蜒流淌……在四周連綿起伏的大山阻隔下,成為極其偏僻的山鄉。

這便是我的故鄉——南陽灣!

在故鄉西南角的群山中,有一個叫做三十六崗的山寨。它雖不及鄰居九華山名氣大,但在我心中的位置,卻是終生不忘!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三十六崗的西側,有一個叫做石門高的山村。山村有一處桃花塢,唐代隱士高雯曾在此修身養性,好友李白來看他,並酒後贈詩「妙有二分氣,靈山開九華」詩句而傳為一段佳話。

三十六崗,峰巒逶迤起伏,山谷幽深險峻。它周圍的群峰,有的山坡樹木參天,有的山谷儘是懸崖峭壁……因為地勢險惡,傳說解放前這裡專門是土匪安營紮寨的地方。

有民謠為證:

三十六座崗,

七十二座排(坡),

有人去沒人來(回)。

新中國成立後,因它是青陽、貴池、石台三縣的臨界點,故又名「三不管崗」。它方園幾十里只有一戶人家,那便是我外婆家的茅草屋。因為這種原故,在我心目中,三十六崗成了我外婆家的代名詞。

小時候,每逢端午、中秋春節,娘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弄十來塊豆腐乾、一斤白糖、兩斤麵條和一兩樣糕點。這些東西裡面,缺一兩樣的話也沒多大關係。其實,外婆倒不計較我們送禮多少,只要有這份心就夠了。然而,每次送禮,只少兩包香煙是萬萬不可或缺的。外公一輩子滴酒不沾,就是好了點香煙。外公如果見我送的禮品里沒了香煙,他那皺着的眉頭,我是非常懼怕的。其實,給外公送去的只是「大前門」,當時算是最便宜的了,每包只要一角五分錢。但就是這個價錢,卻是當時一個勞力半天的收入。

從我家到三十六崗約15公里,全程翻山越嶺。我單獨去外婆家送禮是11歲開始的,有時候我也帶上妹妹一起去。有一年端午,我早上從家裡出發,到了外婆家是上午11點。外婆想叫我住一夜,我說明天還要上學。外婆怕我一個小孩在深山老林里行走,遲了回家不放心,就連忙弄點心,讓我吃了好早點回家。我那時才十二三歲,腿力好,人又懵懵懂懂,從外婆回到家才下午兩點多一些。沒想到,這時候娘又叫我再去外婆家一趟。原來有個小伙子想向我三姨求婚,送來二十塊錢轉給外婆。娘是個急性子,說如果我不再跑一趟,又得往後推遲一個星期。說不定就在這星期內,外公沒香煙吃,又要拿外婆出氣。我只好硬着頭皮,再向那遙無盡頭的山嶺一步步攀登。

山道又陡又窄,因長年行人極其稀少,很多路段幾乎被雜草淹沒。儘管我已走過很多次,但這一次我是真的有些害怕。山道兩旁儘是陰森森的杉木林,說不準一隻野獸從林子裡竄出來……這時天公也不作美,下起了濛濛細雨。我把雨傘不敢完全撐開,想用雨傘來保護自己。半路上,一條不見頭尾的菜花蛇攔住了去路,我嚇得小心翼翼地從它身上跨了過去。到了外婆家,天色早已打黑麻麻影子。我站在外婆家屋後的山樑上,一聲「婆婆」的呼喊,外婆從茅草屋裡跑出來,大驚失色地呼着我的小名問道:「扁頭,你怎麼還沒回去呀?出啥事了?」我有些委屈地說:「我回家後,媽媽又叫我送錢來了。」外婆彎腰一把將我揉在懷裡,萬般心疼地說:「哎喲,這下把我扁頭累壞了,快進屋歇息。你媽媽真大意,路上嚇壞了吧?外婆下次非狠狠罵她一頓不可……」。話畢,兩串滾熱的淚珠落在我的小臉上……

我開始不明白外婆一家人,為什麼會住在這人煙荒蕪的山窩裡,後來稍長大些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解放前夕,年輕的外公老家本在皖西潛山,因賭博輸的傾家蕩產,要不是家人勸阻,差點把外婆也給賣了。我不知道外婆當年跪在外公面前求情,是怎樣的一幅情景?!但我知道,外公只是讀過私學的一介書生,眼睛又是高度近視。他們當年為了躲債,逃難來到三十崗後,過着刀耕火種的日子,而家中所有的重擔,不得不全部落在了外婆瘦弱的肩膀上。但外婆卻對外公百般疼愛。我每次去了外婆家,見外婆打豬草、推磨子、砍柴禾、開荒種地,都像一個男人。其實,外婆的身材卻單薄的像株秀竹。而每次吃飯的時候,外婆總是把我們送來的豆腐乾,或豬肉什麼的,不停往外公碗裡挾,並心疼地說:「老頭子,你吃呀,你幹嘛不吃呀?」。而我吃着吃着,忽然發現碗底有一塊大肉,我正要叫喊時,外婆向我示了個眼神。原來,外婆不願讓外公不高興,她把對外孫的愛「放在碗底了」!

三十六崗自然野生植物應有盡有。春天,草叢中會生長出一種綠茸茸青菜芽似的小草,摘一瓣它的葉子放到鼻孔上聞一聞,那香氣沁人肺腑。外婆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香花」。清明節前後,我就到外婆家的山上摘香花。回家後,娘把香花搗碎,和上米粉,搓成圓圓的粑。粑的裡面裝着鹹菜炒野竹筍,香花粑往往還在鍋子裡蒸的時候,那香氣便瀰漫家裡整個屋子,把我們兄妹饞的流口水。而季節到了深秋,三十六崗滿山遍野儘是熟透了猴板栗。這時候到了星期六,我一大早就會向那遙遠的山嶺進發。到了外婆家,比我只大3歲的三姨和與我同歲的四姨,會帶我去山崗上打猴板栗。所謂的「打」,只不過是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將猴板栗的刺果從樹上一朵朵剪下來,剝開,將其中指頭大的板栗一粒粒裝進準備好的小麻袋裡。一天下來,我和三姨她們每人能收穫10多斤板栗米。

香花、板栗,還有毛桃等野生作物,是老天爺給外婆家的恩賜,但這些東西不可能讓外婆一家人生活無憂。外婆長年在山坡上開荒種地,山薯、玉是主糧,青菜、南瓜、土豆是副食。我每次去了,外婆都硬要我帶些玉米或山薯什麼的回家。有次,外婆瞞着外公,將一塊臘肉塞着竹籃底下。我發現了心想,外婆家裡這麼貧苦,這臘肉我是萬萬不能要的。即便是拿了,回家還得挨娘罵呢。外婆就裝着生氣的樣子說:「你這娃,這是外婆的一點心意嘛!乖,你不要,外婆就不要你來玩了,那你也把送來的東西帶回去。」

我只好順從外婆的意思,將那塊臘肉以及一籃子其它東西,用根棍子扛在肩膀上。

這些看似平常的生活細節,卻給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歡樂,留下了美好的回憶。直到今天,我都覺得去外婆家,雖然要爬那麼高那麼遠的山嶺,卻是一件無比快樂的事情。那高高的山嶺,磨礪了我的意志,使我整個人生將受益無窮!

外婆這輩子共生了九個孩子,而真正養大成人的,包括我娘在內就只有四個女兒。 我娘是老大,外公當年逃難的時候,娘只有5歲。外公不愧念過私學,給娘取了個詩一樣的名字——鳳南。鳳凰向南飛的意思。外婆當年遷移到三十六崗的時候,還只是一個23歲的年輕少婦。而如今我的母親都已經六十有五了。早在10多年前,我的外公也已離開了人世。外公走了後,外婆雖然一個人孤單地生活着,但卻仍然不停地忙忙碌碌。摘茶葉、種黃豆、打豬草,甚至還砍柴禾……我曾經問過娘一個問題,意思是說外婆一家人很笨,不知道把家搬到山下村莊裡居住。娘嘆息着說:你小孩子懂什麼?你說搬家就搬家呀?屋從天下掉下來?就住這茅草屋能把肚子填飽就謝天謝地了。我不免替外婆一家人難過起來。但外婆並不覺得自己住在這大山裡的茅屋有什麼不好。她說山上有的是荒地,只要人勤快,日子又什麼不好?或許正是這麼平和的心態,外婆如今已是88歲的高齡,卻耳不聾、眼不花。只是一輩子的辛勞,落下一身的筋骨風濕疼痛;一副瘦弱的背骨,20多年前就開始佝僂着。

2008年春節前夕,一場半個多世紀罕見的大雪,襲擊了我國南方大部分省份。我於農曆臘月二十四日,從溫州開車冒着嚴寒趕回老家南陽灣過春節,其內心最大的願望不光是為了看望父母,還想看望我年邁的外婆!正月初三,陰霾已久的天氣變得晴朗起來,陽光雖然很微弱,倒也有些溫暖。家鄉四面的山峰,白雪皚皚。娘看我要去外婆家拜年,她也要跟着去。小時候,我翻山越嶺走的是近路,也得兩個小時左右。這回我開車繞一個圈,路程遠的多,卻只要四十來分鐘。即便是這樣,我們的車子也只能停在三十六崗的靠西南的山腳下。外婆的家坐落在三十六崗向南的半山窩裡,即便沒有下大雪,也只有羊腸小道。我和娘在深深的雪地里,一步步艱難地往山上爬。娘也老了,每爬幾步就氣喘吁吁,她好幾次摔倒了,我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將娘拉起來。而我在城市裡呆久了,肚子也圓了,腳力更是不比當年了。這又讓我更加懷念起童年的時光來!

外婆這回不能像往常一樣,站在門口迎接我們了。她病了,躺在床上半個多月了。三姨說,臘月下大雪的那天,外婆抱柴禾回廚房,不小心摔了一跤,此後就病了。三姨家的磚木結構新屋就在旁邊,外婆住的卻仍然是我小時候見到的茅草屋,只是屋頂每年重新蓋一次茅草而已。三姨見我有些鬱悶,眼睛濕潤起來,解釋說:這是外婆自己的意思,她死也不肯從茅草屋裡搬出來。三姨可能誤會了,我並沒有(也沒資格)怪她的意思。我知道,三姨並不容易,四姐妹就她一人長年守在外婆身邊。要不是為了外婆,三姨早去她那嫁在縣城的大女兒家居住了。外婆的命運只能一生守在這大山里,三姨無助,唯一辦法,只能陪伴着外婆一起守候……

外婆聽見我和娘的說話聲,連忙從床上吃力地坐起來,娘趕緊跑過去將她一把扶住。外婆恐怕是太激動了,眼淚從她那滿是溝坎的臉頰上流下來,喊着娘的小名,吃驚地說:「鳳兒,這麼大的雪,你們是怎麼來的啥?」

娘就回答說是坐我的車了來的。然後連忙問外婆摔的怎麼樣?人哪裡不舒服?外婆說,摔傷倒沒有,只是天氣太冷,腳怕是凍壞了。娘馬上掀開被子,查看外婆的腳,這一看,娘眼淚一下子嘩嘩地流下來。原來,外婆的雙腳皮膚都凍發了炎、局部已開始糜爛。外婆好象從來沒看過醫生。事實上,這大山里上哪能請到醫生呢?可是,外婆好像習慣這些。她似乎忘了身體的病痛,和我們聊這又聊那,聊來聊去都是些往事的回憶,說到我的時候,外婆竟然想起我那次一天跑了三趟的故事,還不忘誇我小時候膽子大,又聽話,又勤快。 [1]

作者簡介

傅建國,1963年5月生,安徽青陽人,現居溫州。曾務農,代課,做篾匠。長期從事皮革銷售工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