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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歌聲(鄒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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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歌聲》中國當代作家鄒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一夜的歌聲

我至今還清晰的記得那一夜的戈壁灘很冷,爐膛的火苗跳躍着,把鐵皮做的煙管燒得通紅,那個坐在爐子上的鋁壺在夜裡依舊歡快地唱歌。

臨睡前,我提一壺冷水坐在爐子邊上,黑乎乎的超大鋁壺在房間裡顯得很突兀,寧夏無煙煤在爐膛里呼呼地燃燒,那個無人搭理的水壺自己在後半夜燒開了,便自顧自鳴唱,四周的水蒸汽就瀰漫在鋁壺周圍。

在寒冷的冬夜裡,一壺滾開的水就是我房間的加濕器,這是我的發明創造。如果在乾裂的冬季,臨睡前不在爐子上坐一壺水,第二天起床,口鼻乾燥,清晨站在戈壁灘的寒風裡出操,整個人像熬干水分的魚乾。

那夜也足夠漫長,我洗漱完躺在床上迷迷瞪瞪,鋁壺在爐子上就開始唱歌,冥冥之中我卻聽到隔壁女兵們在唱熟悉的軍歌:「十八歲,十八歲,當兵到部隊……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懊悔」,這個調調執拗地一直在我的耳畔縈繞。

我也是十八歲參軍來到河西走廊的,那年我已經當兵6年了,已經適應了戈壁灘乾燥的氣候。那些從城市來的女兵,在零下二十幾度的戈壁灘是適應不了的。那時候,我在團里俱樂部當主任,手下管理四個女兵,都是不到十八歲的年齡,她們住在我的隔壁。每晚臨睡前,我得幫她們像幫助小妹一樣加好煤,封好爐子,在爐子上坐一壺水。

女兵們不明白我給爐子上坐一壺水的道理。第二天,她們向我抱怨,那個鋁壺在後半夜自己在唱歌,她們一夜沒有睡好。

我說,鋁壺在夜裡唱歌就是媽媽的搖籃曲。

她們卻譏笑我,我們已經不是流鼻涕的破小孩了。

那一天的夜晚我房間的水壺聲音特別響,我在夢裡感覺屋裡一直在唱軍歌,歌曲好像是《當兵的歷史》《小白楊》《女兵謠》,還有那首《老班長》……

現在想想,那夜臨睡前,女兵們在隔壁的屋子打打鬧鬧,放聲歌唱,熄燈號吹響後,她們就不再唱了。我卻把老式鋁壺的鳴唱,聽成了一首一首的軍歌。

那夜,我也沒有封爐子,房間很熱,剛開始睡下,很快就進入夢鄉,後半夜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唱歌,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朦朦朧朧,綿軟悠遠。後來愈來愈真切,是女兵們在夜裡唱歌,是壓低聲音在唱的,聲音低沉,情真意切,歌曲有女性的溫度與婉轉。

歌聲在寂靜的冬夜裡水一樣漫過來,聽着就是那麼妥帖。

明天一大早,住在我隔壁的女兵們就要復原回老家了,要從隔壁屋子徹底搬走了,從此,團里再無女兵了,今夜是她們在團里的最後一晚。

現在我才知道,熄燈號響以後,她們一直沒有停止歌唱,只是壓低了聲音。我能聽辨出來她們的聲音,她們是怕影響我的休息,壓低聲音在唱歌?我在隱隱約約的歌唱中很快進入夢鄉,那實際是一個錯覺。

後半夜,我房間那個鋁壺停止歌唱,那個已經老朽的壺底「咯嘣」一下,房間溫度開始下降,沒有鋁壺的鳴唱,我就會從夢中自然醒來,我知道,那個鋁壺裡的水快要燒乾了。

我起來給壺裡加水,加完水的鋁壺不響,在我房間成了啞巴。那個緩緩的,若有若無的歌聲卻很輕,依舊執拗、倔強的從隔壁屋子傳過來迴蕩在我的房間。

歌聲雖然很低,很綿柔、卻顫顫的,時斷時續。

我用火鉗子勾開一圈一圈的爐圈,「噹啷」的聲音很響,我「哐里哐啷」加完塊煤,用火鉗子捅開爐子,我坐在桌前喝水。房間裡的鋁壺續了新水不再鳴唱了,隔壁屋子的歌聲也戛然而止。

我想她們是聽到我加煤的響聲後,她們不唱了。鋁壺也不唱了,我再也睡不着覺了。

我「吧嗒」拽開開關,湊近濕漉漉的那把大鋁壺,大壺紋絲不動,爐膛里的火快要熄滅了。鋁壺不響了,女兵們也不唱歌了,沒有鋁壺和女兵的低吟催眠,我睡意全無。我坐在桌前猜想,隔壁屋子女兵們這會也許坐在床上聽我房間的動靜。半個時辰過去了,她們聽見我房間沒有動靜,她們的歌聲又響起來,還是那熟悉的軍歌。

我一個人靜靜坐在床邊,看爐膛里的火苗慢悠悠竄上來,紅紅的火焰舔着烏黑的鋁壺,沉沉的鋁壺開始有了響動,鋁壺「吱」的一下,接着慢悠悠扯開嗓子又開始賣力地為我夜裡催眠,那個很細、很柔地歌聲和着鋁壺的鳴唱,又開始清晰地送進我的耳朵。

有女兵的哼唱和那個老朽鋁壺的鳴和,一切就變得那麼自然,我開始有了睡意,躺在床上側耳仔細聽,這回聽得真切。四個女兵們在低聲唱歌,歌聲和着鋁壺的聲響,先前我睡得沉是分不清楚的,現在我聽得十分清楚,是一首《夜深人靜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是想家的時候,想家的時候很甜蜜,家鄉月就拉着我的手……」

在夜深人靜的軍營里,戰士們喜歡唱這首歌,在軍營漫長的夜晚,唱着思念想家鄉的歌,就會慢慢進入夢鄉。夢裡就會夢見家鄉的紅棗樹,家鄉的泡桐樹,家鄉的河流,家鄉的村莊,還有家鄉的姑娘……

那一夜女兵們的歌聲有點特別,和站哨的士兵夜裡用粗糙的嗓子唱歌不一樣,柔軟牽腸,直達心底。一泓清泉慢悠悠流淌,一朵潔白的雲彩緩緩飄移,或如玉門關大漠之下的羌笛,遼闊草原之上牧民的歌聲,悠遠而有溫度。

女兵們在夜裡唱歌,不緊不慢,柔軟無骨,絲滑入耳。

我坐起來在屋裡踱步,儘量不發出聲響,看來,今夜,我肯定是睡不着覺了,讓她們盡情唱吧。

我用手在黑暗裡打拍子,女兵們唱的是《當兵的歷史》。

「十八歲,十八歲,我參軍到部隊,紅紅的領花映紅我,開花的年歲……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感到懊悔……」

儘管隔壁屋子女兵們唱歌的聲音壓得很低,在夜裡我還是聽得真切。我想,含苞待放的十八歲年紀,這些女兵們從城市移防到塞外軍營,那次,是我去接站的,女兵們一下火車,就被祁連山下10月的寒風打了一個跟頭,呵呵,她們柔弱的身體承受不了戈壁灘刀子似的漠風。女兵們後來住在我隔壁房間裡。夜裡她們爐膛的火滅了,蜷縮着不肯出被窩,幾個人在夜裡唱歌,拚命用手擂我的牆。我披軍大衣頂風過去給她們引火。

第二天,我教她們如何在臨睡前封爐子,才不至於爐火在半夜熄滅。她們是學會了封爐子,也學會了在乾冷的氣候里在爐子上坐一壺水。年輕人瞌睡多,一覺到天亮,燒壞了幾個水壺後,她們就不願在爐子上坐水。我想,她們肯定是偷懶,不願意晚上起來加水。

她們的藉口是,我們已經聽習慣了主任在隔壁房間裡咳嗽,喝水,看書,朗誦,聽你房間的鋁壺整夜的鳴唱,我們不需要放一個壺在爐子上面。

女兵讓家裡寄過來一個加濕器,放在房間裡,那夜臨睡前已經送給我了,現在就在我房間的桌子上,她們說分別的時候送給我的禮物。

我住在她們隔壁,也習慣了在夜裡聽她們唱歌,聽她們爐火滅了,拚命敲牆喊我的聲音

那一夜她們未敲牆,說明爐火通紅,我想她們肯定沒有封爐子,她們一夜未睡,她們心裡割捨不下戈壁軍營最後的一晚。

天開始泛白,這個時候我要起床晨讀的,我沒有出房門,在我的屋子裡朗誦倉央嘉措的《那一夜》。

女兵們在唱《戰友之歌》,歌聲非常整齊: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召喚在一起。你來自邊疆,他來自內地,我們都是人民的子弟。戰友,戰友,這親切的稱呼,這崇高的友誼,把我們結成一個鋼鐵集體,鋼鐵集體。

我放下倉央嘉措的詩集,在屋子裡和着女兵的歌也在低聲的合唱:戰友戰友,目標一致。革命把我們團結在一起,同訓練同學習,同勞動同休息,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杆旗。

隔壁的女兵歌曲接龍:戰友,戰友,為祖國的榮譽,為人民的利益,我們要並肩戰鬥奪取勝利,奪取勝利!

我淚水卻掛在腮邊。

是的,這些從內地移防過來的女兵們,一個月之後很快適應了戈壁灘上的惡劣氣候,學會了在西北軍營夏日裡露天放電影,學會了在男兵的面前大方的唱歌、跳舞。她們也愛美,偷着改肥大的軍褲讓我訓的滿臉淚花,她們的堅強與樂觀超出了她們的年齡。

她們也經常向我抱怨,皮膚粗糙了,嘴唇乾裂了,詛咒這該死的漠風,當真正要離開的時候,她們卻萬般不舍,一夜未眠,唱歌到天亮。

她們又在唱歌,唱的是《讓我再看你一眼》:

在分離的那一瞬間

讓我輕輕說聲再見

心中雖有萬語千言

也不能表達我的情感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

讓我再看你一眼

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不知何時回到你身邊

讓我再看你一眼

看你那流滿淚水的臉

讓我再看你一眼

我要把你記在心間

這首歌很生疏,在那一夜,那個時間,就顯得那麼貼切。

清晨歡送老兵復員的火車站台上,歌聲一片,站台上的軍歌響徹九霄雲外,震得聽不見火車汽笛的聲音。哭紅腫眼睛的女兵們向我敬禮,然後和男兵一起唱軍歌,火車站的軍歌和昨晚女兵們唱的軍歌不太一樣,有男兵加入的軍歌顯得雄壯激昂。

四個女兵們站在月台上,大方的唱起《相逢是首歌》:你曾對我說,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綠色的河……

這個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之久了,現在想起那夜女兵唱了一夜的軍歌,熟悉的旋律仿佛就在昨天。

今年「八一」節,女兵們相約在一起聚會,她們發視頻給我這個老主任,她們在一起聚會,一起唱歌,唱的依舊是那首耳熟能詳的《戰友之歌》,還有那首很老的《相逢是首歌》。[1]

作者簡介

鄒冰,筆名:四眼周,關中刀客 ,60年代生人,陝西甘肅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