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中的憂慮(冉喬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鐵中的憂慮》是中國當代作家冉喬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鐵中的憂慮
《鐵中的憂慮》(組詩)
◆《漂泊志·五金廠敘事》
這個繁華的小鎮
比老家的縣城還要富有
他夜晚閃爍的霓虹
差點閃了這雙沒有見過世面的眼睛
這是有着許多故事的地方
奧輝五金廠,過濾些許年幼無知
只是在這些童真的背後
隱藏了傷感,蒼桑,和老化的臉
他們在多年後一併展現出來
沒有身份證、學歷
面對我們的只是一台台冰冷的沖床機台
還有那剛出山時沒有被磨掉的青春野性
三點一線的生活,是枯燥的、也有快樂的
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構冊成書
比如兩個陽江仔在車間大變魔術
擺弄他們不知在哪條街頭偷師學來的半吊子魔術
品質部的頭頭,在勾搭那個湖南的已婚婦女
還有光頭經理對生產組長〝濃金髮〞那小子的訓斥
當然;底下的員工都在背後拍手叫好
因為濃金髮老給別人穿小鞋
而我,開着那輛威風四面的手拉叉車
趁着春心正盛的年紀,誓要追打那個掐了我就跑的廣東黑妹
只是老胡一聲慘叫
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緒和手上地動作
模具組的胖子在喊,老胡的手被機器壓了
圍過去,只見血,灑滿了機台
一截手指還在機器內慣性地跳動
機器上的齒輪在嗡嗡作響,沒有停下來
老胡的兒子捧着父親的半截手指跟在後頭鳴叫…
老胡出院了,他像被現實打殘的老兵
像折了翅膀的老燕在城裡幾經流浪、俳徊、最終退回到故鄉!
號角,還在吹奏,生活還在繼續…
城市嫌棄了老胡的殘疾
留下我們這群年輕氣壯的人、肢體健康的人、永不停歇的為生活戰鬥着…
◆《漂泊志·流水線插件女工》
這些大姐呀
在這條拉線上多年了
你看,那嫻熟的動作與雙手足可以證明
走失的青春,嫁給了漂泊
當她們老了返鄉時
又來了一群姑娘
漸漸地她們也在白熾燈下老去
目送她們歸去的身影
只有那一排排陳列的櫈子
偶爾在拉線上,工位旁,廢亂的紙張上,有一些零散的字跡
在這些我們看不懂的斷句和心事裡
可以看出她們想證明她們曾經來過
◆《漂泊志·流水線上的青春》
青春在拉線上依次排列
我不想每一次
都是我去扭動流水線的開關
那會扭動分割的疼痛
我不想成為監斬青春的罪人
他(她)們,也不想老去
重複的、迅速的、催促的、忙碌的
極不情願地在自己身上扯下一層層青春的皮
交給流動的綠,流動的拉線
把工衣收緊一點、再緊一點
包裹身材、臉蛋兒、皮膚和年輕
以此來抵禦哀老的掠奪
如果有一天我們老了
青春也不在了,這群第三者
還剩什麼呢?如果只有眼淚
我們就帶着皺紋回家吧
故鄉不會嫌棄我們頭頂的白
不會嫌棄我們曾經失身給過城市
他會以原配的身份
來原諒我們的過去和不忠
如果他是人,他便是最好的愛人
值得託付一生的人
◆《漂泊志·流水線上的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故事
充滿俠意的名字
從產線的頭站,羅列而出
放電路板的叫李金斗、打螺釘的叫黃耀天
目檢的QC、謝宛婷、還有那用雙手按住機器開關的冉喬峰
這裡,雖無刀光劍影
卻也是故事橫生
比如,黃耀天深愛謝宛婷
謝宛婷卻更愛李金斗
這裡,雖無路見不平,也無拔刀相助
卻可以將肆意涌動堆積的產品消滅
齊心呀!協力呀!
爭取在八點之前,下一次早班
下班之後、你去談你的戀愛、唱你的好漢歌
而我,就寫下,這流水線上的江湖
◆《漂泊志·流水線工序詞條》
深夜的華觀路北
汽車在主道上騎着時間奔跑
老保安被驚醒
廠門像餓極了吱吱地張開
貨車湧進來,開始向倉庫餵食
我們的角色來了,是消化器官
流水線上的物件越來越多
它們經過工人們的手裡
開始嘗試各種動作
從拉頭的首站開始劃翔
在中檢站奔跑、在螺絲位跳躍
在QC台那裡留戀
那些傢伙叫產品
它們把年輕的姑娘包圍
不管她發火、不管她的心事
也不管她的楚楚可憐
只是包圍、緊緊的包圍
也許她是要投降了
平時挺凶的組長才調來援兵
把它們趕走,趕到成品區去
只有成品區才是它們唯一的歸宿
也只有最後完工,一天重複的手
才能暫時的解放
才能看到廠房後平時帶着苦澀的小河
被月光照出了嬌羞
◆《漂泊志·鐵中的憂慮》
XX新聞,XX工廠
引進了多少機器、機器人
實現無人作業、廉價勞動
這是來自一場無人工廠的恐嚇
這群突然冒出來鐵人
像歹徒、像劫匪、像情敵、像恐怖份子…
不屑、懷疑、不安、擔憂、傷感…
也許是工業發展的必然
也許機器人太過優秀
至少它們不會請假、不會月經失調
至少它們不會感冒不會想家
不會頂撞、不會曠工
不會要加工資,不用買保險
不用管飯,不用住宿舍
不用討薪,也不用維權
累垮了,還可以廢物利用二次重生
在這些優點面前,我們居然無地自容
青春一文不值,我們的價值觀呢?
有人寫過〝把手最後一次伸向流水線〞
這是多麼痛的領悟啊!
可儘管被他城以小三、第三者的身份驅趕、流浪、逃亡…
我們也不能把憂傷、煩惱、愛情、心情融進鐵的世界里
哪怕是最後朝着故鄉返了[1]
作者簡介
冉喬峰,酉陽土家族,90後民工,廣東省青年產業工人作家協會、廣州市青年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