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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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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回望》中國當代作家袁春波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長安回望

陝西,西安,蒲城,祥龍賓館,2018年7月14日——7月16日。猶豫了很久,有了這一回長安旅、蒲城行。轉眼,已經是古都長安的過客。長安回望,不是為泛泛酸水,發幾句感慨,是要讓親歷、見聞、感受,在心裡多駐一會。雖然,無論在哪,無論那多美,風景不會因人常在,人也很難為風景停留。

一、長安夢

南京、北京、東京(宋時汴梁)、西京,「京」字多讓人聯想到「帝京」,心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豪邁。對北京和西安,我更喜歡它們另外的名字——北平、長安。「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和平歲月,長治久安,正是往聖先哲、文人士子、黎民百姓共同的願景。

「暮春者,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太平世的景象何等美好。

周長安,秦長安、漢長安,唐長安,千古文人士子,心心念念長安。他們的長安夢,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夢呢?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他們自豪着;「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他們嚮往着;「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他們期待着;「曾苦傷春不忍聽,鳳城何處有花枝」,他們尋覓着;「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們失落着;「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他們記掛着……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那是一種定外患、平內憂、建功業、實現自我的夢。

久欲作長安旅的他們,似將長安當成了自己的故園。遠離時,他說「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干」;久住時,他想「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故園破敗,他們感傷,「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故園淪落,他們哀嘆,「遙憐故園菊,應傍戰場開」。

既然是夢,他們期待着實現。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清時有味是無能,閒愛孤雲靜愛僧」「帝鄉明日到,猶自夢漁樵」(許渾),他們在期待、在尋找,他們更多是尋找生活和心靈的詩意。

雖然夢想實現之後,志得意滿,但未必就心閒意愜。位高權重如李德裕,長安夢是實現了,他的生態和心態怎樣呢?且看他是如何度過自己的「長安秋夜」的:「內官傳詔問戎機,載筆金鑾夜始歸。萬戶千門皆寂寂,月中清露點朝衣。」召對夜歸,天街人靜,零露瀼瀼,朝衣欲濕。臨政勤勉,宵衣旰食,做官哪裡等於享福逸樂。

文人為官有一大可悲之處——好爭。讀張銳強《詩劍飄零:杜牧》時,在年譜中有一年如下:

唐穆宗長慶三年(823)二十一歲

戶部侍郎牛僧孺入相。

韓愈與李紳因台參相爭。京畿多權貴,難於治理,故欲借重御史台之權威,凡京兆尹上任,必先赴御史台參見,稱為台參。韓愈時以御史大夫兼任京兆尹,穆宗下令免其台參,後不得為例。李逢吉為將李紳排擠出翰林院,遂舉薦他為御史中丞,意欲利用其剛嚴性格與韓愈相爭。李紳上任後果以未曾台參而指責韓愈。二人相爭,輿論大嘩。韓李分別改任吏部和戶部侍郎。

「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心善憫農的李紳,多好的讀書人,竟然爭起來了。如果可以預知未來,懂得他們的來年是如下情形,大概不會有這一場韓李之爭了。

唐穆宗長慶四年(824)二十二歲

韓愈卒,享年五十七。

因李逢吉構陷,李紳貶為端州司馬。

多琢磨事,少琢磨人,不作無謂之爭,文人們的長安夢似風雲際會,如沙鷗翔集,應該是另一番美好情形。

這些文人們,盛時憂,憂功業無成;衰時憂,憂昌生不寧。詩劍飄零,是他們的夢。因為憂,人間有了詩,人生有了詩意;因為劍,闖蕩有了憑藉,不平有了依託。

流連長安,我想把前蘇聯詩人的詩句送給自己,送給所有人:

但願惡夢,久遠是夢;

希望好夢,都成為現實。

二、曲江池

曲江,河名,在西安市東南郊,唐朝時候是游賞的好地方,今天還是。

在曲江池,望着澄澄一碧的水,望着游龍噴吐的愜意,自然聯想起五陵少年游宴的情形。五陵,漢代五個皇帝的陵墓,即長陵、安陵、陽陵、茂陵、平陵,在長安附近。當時富家豪族和外戚都居住在五陵附近,因此後世詩文常以五陵為富豪人家聚居長安之地。

這裡,我想用韋莊的《傷昔》前六句還原唐時長安富豪貴族的生活情形,亂離之時,他深情地追憶當年:「昔年曾作五陵游,午夜清歌月滿樓。銀燭樹前長似晝,露桃花下不知秋。西園公子名無忌,南國佳人字莫愁。」五陵年少,月夜聽歌,火樹銀花,城開不夜。酣醉於露桃花下,只覺春光明媚絢麗,哪知道世上還有秋的蕭條。游宴之人,有西園公子的豪華,有南國佳人的妖冶。人物之高貴,風光節令之優美,五陵游宴如此,曲江更甚。只是曲江風景,不是人人皆可賞鑒領略。

唐人盧綸有七絕《曲江春望》雲:「菖蒲翻葉柳交枝,暗上蓮舟鳥不知。更到無花最深處,玉樓金殿影參差。」首言曲江春望所見之景,低者菖蒲翻葉,高者楊柳交枝。次言此為清肅禁地,遊人不能到,蘭橈輕放,水鳥也不知。後二句言深處為紫宸所在,嚴淨無塵,惟見波涵明鏡,玉樓金殿,皆倒影水中,參差蕩漾。高貴者有高貴者的姿態與方式,當日曲江風景,這裡可以想見大概。

夜夜笙歌,但並非人人都只知沉醉。「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盧照鄰《曲江花》),曲江池流連的盧照鄰,就曾因曲江花發出「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的諷喻和慨嘆,他諷喻別人,也在提醒自己。

曲江橋上,看江碧柳綠,波痕交涉,蟬鳴鳥飛,我更多還是想起那位「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杜甫,想起寫盡46歲的他身在長安時生態和心態的《曲江二首》。

其一: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江上小堂巢翡翠,苑邊高冢臥麒麟。細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榮絆此身。

其二: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你看,花紅萬點,翠鳥巢堂,蛺蝶穿花,蜻蜓點水,曲江景致有多美;你看,何用浮榮絆此身,暫時相賞莫相違,杜甫心裡多明白。但也許杜甫這位偉大詩人的最偉大之處正在於,他明明看到風景的美好,明明知道人生的無奈,明明清楚人生的短暫,卻不像「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王維那樣通透,不像「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李白那樣灑脫。偶爾的沉醉只是偶然,矻矻孜孜,執着以求,才是常態;憂世傷時,為國為民,才是常心。

站在曲江橋上,看人來人往,水去花開。我忽然想要問彼時與我年齡相仿的杜甫一個問題——如果可以自由選擇,為自己的壯心輾轉奔走的疲累,與「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鈎」的閒適,到底哪一種是他更深長的期待?畢竟,長安城的穿花蛺蝶、點水蜻蜓,江村自去自來的樑上燕,相親相近的水中鷗,景致的美好,是那樣的一致。

但我知道,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就像手執兩顆石榴的人,你問他哪一顆好;左手紅糖罐右手白糖罐的人,你問他吃紅糖還是白糖一樣。

名利的榮光和安適的自在,就是不同的石榴,就是紅糖與白糖,你放得下誰?杜甫無解,你我也無解。

曲池水碧,曲江柳綠,掬水江橋,仰觀俯察,西凝東眺。彼時杜甫,沒有開懷去唱:曲江池的水清又清啊,我用它洗一洗我的冠纓;曲江邊的柳柔又柔啊,我用它拂一拂心上的憂愁。但這位「萬家憂樂在心頭」的俠之大者,卻換來了百世千秋的愛戴和景仰。

三、開元廣場

本來計劃,西安半日能看看大雁塔,心愿足矣。熱心的西安導遊給了我意外的驚喜,在唐城遺址公園,遠凝近拍,輕盈跨上藍田玉馬,哪會有唐人「宵眠抱玉鞍」的緊張;自豪走近玄宗陛下,也沒有「萬國衣冠拜冕旒」的誠惶誠恐。

公園裡,導遊不止一次說,土城,土城,現在都是仿古建築,「宮闕萬間都做了土」嗎?是的,宮闕城牆成塵土,帝王將相大唐臣民的開元盛世,卻不會灰飛煙滅,當時人已經享受,後世人仍會憧憬。年未滿30的李隆基平韋後、太平亂,承貞觀而就偉業。盛世情形,全可從塑像想見:高高在上的李隆基,拱立護衛的文武眾臣,樂哉悠哉的樂工優伶,多麼強大而又美好的時代啊!

可惜,後人眼裡,更多關注的不是歷史人物的奮鬥和功業,更愛津津樂道他們的差失和花邊。後二日在泰陵,「漢皇重色思傾國」的小調,久久迴響耳邊;幾世幾年後,杜牧的《華清宮》絕句「長安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幾乎把玄宗皇帝整個釘到歷史的恥辱之柱上;還有京韻大鼓《劍閣聞鈴》呢,咱們也來聽上幾句:

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猶存妃子陵。

題壁有詩皆抱恨,

入祠無客不傷情。

萬里西巡君請去,

何勞雨夜探聞鈴。

楊貴妃梨花樹下香魂散,

陳元禮帶領着軍卒保駕行。

嘆君王萬種淒涼千般寂寞,

一心似醉兩淚如傾。

愁漠漠殘月曉星初領略,

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慣經。

好容易盼到了行宮歇歇倦體,

偏遇着冷雨淒風助慘情。

劍閣中有懷不寐唐天子,

聽窗外不住的叮噹連連的作響聲……

對於歷史,「成由勤儉敗由奢」的教訓必須記取,但看待歷史人物的眼光需要全面。李楊愛情,「從此君王不早朝」的逸樂需要杜絕,真摯的愛與對女性的尊重卻應得到尊重。歷史人物已成為歷史,更多應該理解;人物首先是「人」,人性應該得到更多的尊重。你可以批評攻訐李隆基的驕奢淫逸,你能夠理解一個人三十年如一日葆有上進之心、奮發之志的不易與艱難嗎?

作一個最簡單的置換,你,我,我們,始終如一、矢志不渝有幾人?

長安回望,有景仰和憧憬,也心生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四、雁塔聞鈴

十一時許,走進慈恩寺,瞻看大雁塔。日近正午,遊人不絕,汗水也不斷。穿堂過院,林中塔前。累了,找一處濃蔭,找一個石桌坐下,喝喝水,看看人,想想門票上書寫的歷史,想想佛的輝光。

大慈恩寺原為隋代無漏寺,唐武德初年(公元648年)廢棄。唐高宗李治作太子時為其母文德皇后追薦冥福,於貞觀二十二年重修重建,取名「慈恩」。寺院建成後宣令度僧三百,禮請從印度取經歸來的高僧玄奘三藏法師為首任主持,在此翻譯佛教經典十餘年,創立了中國佛教的一大宗派——唯識宗。

寺內大雁塔巍然屹立,高聳入雲,是玄奘法師為珍藏經典於唐永徽三年(公元652年)修建。塔七層,高64.5米,雖經千年滄桑,仍然完好無損。

面對一間漏雨的房屋,有人想推倒重建,有人想修修補補,有人則極力消解自己的欲望。佛的存在讓儒道互補的國人有了第三種選擇——放下。對佛教的推重不自唐朝始,但重視到不適當的程度,卻在唐王朝。有韓愈的千古雄文《諫迎佛骨表》為證,「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的韓愈為此也吃盡了苦頭。

膚淺如我輩看佛,也就是在人心裡築了一棟房子,簡樸陋拙的房子,有通幽曲徑,有蔥蘢竹木,有晨鐘暮鼓,人世間臥虎藏龍,人心裡臥虎藏龍,佛呢,他教給你法子——安禪製毒龍。他教給你承受的法子,所經苦痛火災,都是歷劫,都有因果。於是,接受佛的人,安然接受了一切。但佛決不是我想的這麼簡單,大雁塔壁上以「民族脊樑」評價玄奘,就見證了佛的不簡單。

將離開大雁塔時,七層高塔四角的懸鈴讓我凝視好久、聆聽好久。是風鈴嗎,琮琮錚錚;是駝鈴嗎,叮鈴叮鈴。一陣一陣,落到耳邊,輕扣耳膜。真的,它該是唐三藏取經路上的駝鈴,泠泠泠泠,不絕於耳,節奏分明。白龍馬、金箍棒、筋斗雲……取經,哪裡像神魔小說寫得這般神奇、輕鬆,靠的是人、駝隊,雨雪載途,風沙割面,勇毅沉靜,負重前行。

踏上歸途,轟隆轟隆,火車像長龍,由西北而東南,穿行在中華大地之上,又像一艘巨艦,順流而東,穿行在時光的長河之上。

輕掂周秦磚,微敲漢唐瓦。掬水曲江池,聞鈴慈恩塔。

遙懷開元世,近鞍拍玉馬。半日過古都,為看長安花。

半日長安,三天蒲城,回望長安,秦風至純。美好的風景人事、人文景觀浮現眼前,留存心底,慢慢慢慢,凝成恆久的記憶和感念。 [1]

作者簡介

袁春波,男,1970年生,中學高級教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