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犟毛驢(古金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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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話犟毛驢》是中國當代作家古金龍的散文。
作品欣賞
閒話犟毛驢
驢屬於馬科動物,形象似馬性格溫馴，長相頭長耳長，四肢瘦弱，軀幹較短，吃苦耐勞，聽從使役，只不過沒有馬的張揚威武和善跑，它在人們的眼裡遠遠沒有對馬的青睞，因為它反映遲鈍人們老是把它喻為蠢貨、笨拙、呆笨、愚昧的形象代言人，就因為實在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發下脾氣，人們還給戴了個犟毛驢的帽子，所以其家族一直奴役於全世界之人類。
毛驢在文學作品中最美麗的形象，得寵於德國文學家雅科布·格林，他在全世界兒童都喜愛閱讀的《格林童話·小毛驢》的童話故事中，把毛驢描寫為善良、勇敢而有才華的王子，他隱藏在驢皮下外出走到了另一個王國，大家發現了他是個脫了驢皮睡覺的王子，結局當然是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快樂幸福的生活。而中國唐代文學家柳宗元前輩，在《黔之驢》一文中，卻是把驢塑造成為一個外強中乾愚蠢的形象，柳先生拿憨厚老實的驢來襯托虎的靈慧也有點過於牽強附會，本來就不是一個級別，所以能看出來柳先生不是農民家庭出身，缺少和驢並肩耕耘朝夕相處的情感，文章素材脫離了現實生活，當然在文人閉門造車的筆下，其結果定然是驢餵了虎口，當然文章為後人留下黔驢技窮之成語還是有借鑑意義的。馬受到外界的刺激會受驚狂奔，人們可以諒解它的魯莽行為，如果是驢受到外界的刺激受驚狂奔，會遭到人們的謾罵、諷刺、踢打。也有人把驢貶低為沒有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或者是諷刺社會中的不合理現象，關於驢進城沒有見過世面的笑話段子，隨便就給你編輯個驢看到穿褲衩袒胸露背女人會怎麼了？驢聽到汽車喇叭聲會怎麼了了？驢進入舞廳會怎麼了？驢第一次吃漢堡包會怎麼了？驢不知道玻璃結果進超市撞破了大玻璃門？等等，有的人因為脾氣犟也會落個犟毛驢的綽號，反正編輯驢愚蠢的生活素材是唾手可得。
筆者卻不同意人們強加於毛驢頭上的犟字，因為它既有狗的忠，也有馬的義，還有牛的勤。說起來驢的忠誠，農民最有發言權，因為毛驢一年四季朝夕相處陪伴着他們辛勤勞動，因為毛驢陪伴着他們共渡了人生的滄桑歲月與貧苦，所以農民會把毛驢當成家庭成員看待，有的農民過年把第一碗餃子先餵給勤勞有功的毛驢。鄙人雖然沒有飼養過驢，卻是在農村看着農民驢長大的。「有驢光景不會窮」是農民口頭的一句話，所以一戶農民家庭有了一定的資本積累，首先想到的是添置頭毛驢。蹦蹦跳跳的小毛驢長到一歲半，它的身體已經有了成年驢的模樣，但是人們從它簇新的皮毛和雪白的嘴頭，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它還是個「毛頭小伙子」，就這樣新主人會給它配備好轡頭、套纓和鞍子，它就開始了任勞任怨的奴役受歲月。
初春，春暖乍寒，農民已經為準備春播忙碌了起來，先把解凍的農家肥捋得細粉粉的，然後就趕着驢開始了耕地，耕好地後緊接着就是往地里送糞。主人把鞍子匹在驢的脊梁骨上，再把沉甸甸的糞筐駝在鞍的兩邊，這樣就可以趕着驢往農田送糞了。山區的驢子受的苦更大，因為要攀援崎嶇的羊腸小道，山路又窄又陡，驢子張大鼻孔喘着粗氣，吃力地登着碎石攀登着山路，一步一呼氣，主人吆喊着，辱罵着，因為毛裡面有土，所以身子上落下主人橫七豎八的鞭痕非常明顯。當它把糞筐駝到主人指定的那塊地時，早已經勞累的汗流浹背，驢嘴上的毛結的都是白霜。
夏天的毛驢沒有了春天的忙碌，不出地也有家裡的苦役等着它去做，隔三差五的碾糧食又成了它的營生，這些碾糧食的細緻活屬於女人們的事情，所以說毛驢是女人的好幫手。首先是主人安排小孩子去碾坊的碾盤上放一個木半升，這個「潛規則」就是告訴遲來者有人已經占上了碾子，誰家的半升全村人都是認識的。主人先把驢餵飽，然後把糧食裝進驢毛口袋放在驢背上，帶上笤帚、簸箕、面篩子、笸籮和驢的蒙眼布等工具。到了碾坊把糧食倒上碾盤，然後把毛驢牽到碾道上，用布給它蒙上眼睛，把拉繩拴住碾杆，蒙上眼的毛驢子就會很聽話地不緊不慢拉着磨轉開了圈，女主人跟在毛驢子後面，一邊吆喝着毛驢，一邊用笤帚往裡掃着碾盤邊的糧食，溫順的毛驢拉着石頭碾咕嚕「咯吱吱」地轉着，所以說是毛驢成就了農民敲打歲月的工具。
秋天的驢蹄子「滴滴答答」忙碌的就像彈奏着秋天的豐收曲，一會兒它為主人用小平車拉回來「嘩啦啦」響的胡麻；一會兒它又為主人拉回幾口袋山藥蛋；一會兒它又為主人拉回車上裝的就像小山似的莜麥捆；一會兒它又去場面為主人碾谷穗。累了就地打個滾兒，餓了只吃莊稼杆，壓抑委屈了揚起脖子「啊-嗯，啊-嗯，啊-嗯，」唱起來它的信天游，每天都是晨起映早霞晚歸望炊煙，它就像農民生活交響曲中最高亢的音符。
它最興奮的事情是為年輕主人娶回媳婦，山里人有驢馱轎的婚俗，在四、五十年代能坐上驢馱轎出嫁的女人，不亞於現在的林肯轎車。這驢馱轎是前後兩頭高大壯實的兒驢子，中間一乘花轎，前後搭在驢背上，這轎有轎蓋，木雕花窗，木檔板上繪畫着龍鳳圖案和山水花鳥畫。人逢喜事精神爽，驢逢喜事也威風，頭上戴着紅絨球，脖子上鋥亮的鈴鐺走起來「嘩鈴——嘩鈴」，老遠地就能聽到鈴鐺聲。最光彩的女人出嫁，是騎着娘家陪嫁的驢子出嫁了。
驢最悲傷的事情是看到主人去世，筆者妻叔是因為得敗血病去世的，在他出殯的早晨，長孫穿着白孝服，扛着引魂幡走在出殯隊伍的前面，棺材後面跟着孝子賢孫，當人們抬着棺材經過大門口的驢圈時，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看，驢在流眼淚。」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向了驢圈，只見圈裡的大灰驢伸出頭來，流着淚注視着棺材。一下子嗩吶聲和哭聲嘎然而止，人們都被有情有義的驢子所感動。大妻弟抗着棺材大頭說：「大伙兒走的慢一點，再讓它看一看它的主人。」這一頭大灰驢是從驢駒子就和妻叔朝夕相處的，大概它想起了下雨天主人脫下衣服蓋在它背上的情景，大概它想起了它拉着小平車上坡時主人奮力推的情景，它想起來和主人勞作時的一舉一止，一神一清，它的眼睛流出來眷戀主人的眼淚。誰敢說驢不是有靈性的動物，我一直對不愛馬、驢、牛的人懷有一種偏見，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親身體悟到馬、牛、驢的忠、義、勤，它們的主人生氣了可以踢它們一腳，但是它們的主人絕對不容許別人去踢它們一腳。
民間剪紙上會經常剪出驢的圖案，剪的內容都是驢和農民朝夕相處的日常生活情景，有女人懷裡抱着娃娃騎在驢背上回娘家的圖案，有驢馱着谷穗的五穀豐登圖案等等，剪的是自己他們生活的浪漫和美好的祝願，也剪的是農民滿滿飽含着對驢的謝意與歉意，農民是大地之子，難道說驢不是嗎？
作者簡介
古金龍，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