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山公園偶遇(張季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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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山公園偶遇》是中國當代作家張季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龜山公園偶遇
五一期間，去香格里拉旅遊，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回得家來，對普達措國家森林公園的險峻、巴拉格宗佛塔飄灑雪花的神奇、納帕海依拉草原的廣闊、成群的氂牛……已經儲藏到記憶，唯有在龜山公園偶遇着的四個女大學生的情境一日勝過一日的清晰明亮起來。
其實，四個女大學生的模樣，當時根本沒看清。那是在晚上九點左右的時光，遊客很多，你來我往，熙熙攘攘，橘黃色的燈光從樹木的枝葉間灑下來，已經不那麼明亮，臉面沒注意，眉眼也沒看清楚，但身形是記得的。她們四個，個子一般高，不胖也不瘦，髮型就是學生，衣着就是樸素，不惹人眼目。我之所以至今還牽掛着她們，是因為，當時同她們對話的時候，有幾句話，到了唇邊，但心中顧慮，人生面不熟的，剛照面，對年輕女學生說親近的話，覺得還是不合適；只有很熟悉了、關係很密切了、感情很融洽了，才便表露出來，即強咽了回去，最後只對她們說：「好好生活。」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她們四個拜沒拜孔子。
後來想到，一個七十出頭的老者，向四個年歲加起來不會有一百歲的女大學生說幾句人生感悟，希望她們不要被當前的紛亂和現象所迷惑，要樹立正確的幸福觀、生活觀、婚姻觀，有什麼不可以呢？
旅遊很辛苦。那天遊玩了兩個景點回到獨克宗古城的酒店，稍微洗漱，吃了晚餐，又安排去龜山公園。同行的朋友說路程不遠，步行可到。我心中有些猶豫，想歇息歇息，不邁步了，但外孫可不依，蹲在膝下，搖着我的腿，眼巴巴地望着外公，要我帶他去龜山。其實旅遊呀，就得不怕疲勞，不辭辛苦，來一次不容易呀，千里百里都過了，腳下的百步千步算什麼呢？！旅遊如同翻書，去了一個地方，自會尋找到佳句美景，這樣一想，我起身，拉着外孫的手，驟然之間，高興起來，跑出了酒店大門。
龜山公園，依山而建，有些氣勢。遊覽者眾，人流如織。踏上石級，進得大門，到了一個長條形的小院壩，左手一小室內，有孔子站塑，古銅色（右手一室是老子站像）。我來了興趣。家鄉資中那尊孔子站像赫赫有名，在重龍鎮狀元街文廟大殿裡，純白色，用整塊巨石雕鑿而成。連同腳下基座，5.05米高，12噸重。這是小巫見大巫了。
身邊人多，來來往往，腳步匆匆。不敢多流連，我轉身，隨人流上梯步疾行，轉一個拐前行，似撞南牆，猛抬頭，喲！嚇一跳：阻擋在眼前的竟是一級又一級朝天抻展的白色大理石鋪就的石梯！直登頂端，估計百級。且陡。頂上雖是燈光璀璨，樹影搖搖，且望得見大佛寺轉經筒上半截閃爍着金黃的光。我想象着上面氣派的廟宇、金色的大殿、栩栩如生的菩薩，但考慮到自己的心臟畢竟是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上；腳下的石梯又有些高，走來覺累，便卻步了。兒子和女兒，叫我坐在扶梯的欄杆上，不要走動，原地等候，他們會很快下來。我則囑咐外孫，上去和下來，都數數梯級的步數……
轉身來到孔子像前，我想拜拜。我平時是不信這些的。但畢竟孔子是讀書人的祖宗，記得小時候，有年孔子生日，二哥哥喝酒喝醉了，母親沒責怪他，反而說：今天是孔聖人過生。你二哥哥是在學堂多喝了兩盞。從那以後，孔子在我心裡的分量重了起來。
我移動腳步，有幾個人在前面，我靜候，待離去，便虔誠地朝前，眼睛盯着孔聖人，雙手垂在膝蓋間，一鞠躬；再鞠躬；三躬首……待轉得身來，或者是因滿頭的銀髮，也許是因我適才鞠躬低首虔誠和靜穆的時間久了些，只見四個大學生模樣的小女娃子安靜地偎依在一起，直瞅着我……少頃，其中一個，上前來，轉動着眼睛問：為什麼拜孔子呢？
我心中驟地感到悲哀和愕然起來。
如今堂堂的大學生，可以不明白一個白髮蒼蒼的人拜孔子的心意，但他必須、應該、需要知道孔子為什麼被人崇尚、受人拜仰！中華民族綿綿錦繡五千年，始皇帝、唐太宗、孫中山、李大釗、毛澤東、孔子、王羲之、顏正卿、林黛玉、孫悟空、魯迅、郭沫若云云……我們的大學生應該知道、應當了解的啊！
看着溫文爾雅渴望知識澆灌的四個小女娃子，我心軟和下來。眾多歷史、文化知識，他們不知曉不明白，不是他們的過錯。她們年輕，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矣！我挺直身子，小聲作答：家兄少時讀私塾，每天進學堂，必對着孔子像叩拜。孔老夫子每年生日，私塾的學生都要拜孔子，喝孔夫子酒。孔子是我們讀書人的祖宗。
又問：只拜孔子嗎？
我說：孔子是春秋時期魯國的教育家、思想家、政治家；他創立了儒家學派。在世界文化名人評選中，十個人里他名列榜首。
問：那邊還有一尊老子。
我說：……你們可以拜拜孔子。不為錢財，不為晉爵，為的是好好讀書。你們年輕，正當時，不會像我，該讀書的時候種莊稼去了，現在有年歲了，還天天戀着書，痴痴地讀。
在後來的幾句對話中，知道四個小同學是曲靖的大學生，她們不考研究生，馬上就該畢業了，已經找到了工作。聽這樣說，我心中無比高興，興奮起來，嘴上說，曲靖是個好地方，興致一來，想鼓勵她們勤奮學習努力工作，幾年後，組織家庭，早生貴子，不要辜負了父母的期望，忘記了國家的需要……但話到口邊，又收了回去，咽下了喉。只對她們說：好好生活！
天生我材必有用。其實，我很不主張和支持大學生都去考研，研究生畢業後又想考博。為的什麼呢？難道是不接受工作、想逃避勞動嗎？要給家庭接二連三不斷地增添累贅和負擔嗎？勞動光榮啊！汗滴落下地那一瞬間令人豪邁！你的學業已成，邁出校門，大膽地步入社會，用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還能回報父母家庭社會曾經對你的撫育和培養，實在是無比自豪和驕傲的事情。過去說，七十二行架車為王，現在做任何事情都得憑技術吃飯，做每件事都得靠技藝才幹得好。這個技術和技藝裡面含有黃金、學問。這個黃金學問從哪裡來？來自讀書學習，來自勞動（工作）實踐。高手在人間。大千世界各行各業，行行有狀元、出人才，就看你努不努力、去不去作為、去不去奪魁當駙馬做個狀元郎了。考研是好事。但別把學歷看得那麼重。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大學生，還是得權衡下自己，掂掂自己是塊什麼料，清楚家庭的承受能力，是該就業，還是當繼續深造，進哪膛爐子鍛打才更適合自己，心中得有個底。
生活對知識和人才的選擇是有標準和尺度的。並不是學歷越高成就就越高生活就越幸福更富有，對社會的貢獻就越大。現實生活不是這樣。其實，只要你喜歡這項工作，這項工作又適合你，就是你施展才華的好崗位。貢獻有大小，工作卻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努力作為，你就會有成績，將來必有建樹。月亮很美麗，但總歸在天上；離你我近的時候，也總在水裡，觸不着，撈不到。這四個女大學生，明白這個樸素的道理。她們不考研，順利地找到了工作崗位，這是她們的明智、她們的福氣。她們的選擇多好呀！我祝賀她們。但明顯的道理淺顯的真理，往往遭人忽視，不經人注意。我看這四個女大學生是極有智慧並懂得生活真諦的！再說，讀書和學業，是一輩子的事情，以後不是沒有機會啊！或許是因為這些原因，我的心，才一直牽念着這四個年齡加起來也不會有一百歲的女大學生。
祝福她們：她們將邁上生活的康莊大道！希望她們將有各自和諧幸福的家庭！
我回到石梯旁，坐在扶梯坎上，等兒女們下來。來來往往還是那麼多人，梯坎上的腳板直翻飛，踏步聲聲響。如同人生在旅途和事業的攀登一般，一刻也不懈怠！下來了，外孫踏着腳、摔起步、數着數，走到我面前，一個舉手禮，挺胸報告：
外公：七十八梯。
連同進門的梯步計，龜山公園這條道，恐是一百級石梯。
作者簡介
張季平，原攀枝花人民廣播電台文藝編輯、記者，《大中華文學》雜誌骨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