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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魂 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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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村魂'''<br><img src="http" width="280"></center><small>[https://www.pexels.com/zh-cn/ 圖片來自免费素材图片网]</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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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魂》'''是[[中国]]当代作家周海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村魂===

在写作上,我从来—至少到现在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练习者。因此,远未到我来谈创作心得的时候。然而,读书是有些时日了,进入常态化写作也有三四年,有些感触却需要一吐为快。

我为什么要写作?这个问题,我倒是经常扪心自问。答案是:活下去。不读书不写作我当然也能活下去,但在于我,像一个人那样地活着和像一头猪那样地活着是不一样的,我必然会选择有尊严的活法。这样说,绝不是把读书和写作摆在一个精神高地上。不是的。那样太可笑了,就像孔雀开屏露出了漂亮的尾羽也露出了难看的肛门。读书写作是极为个人化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加以美化。我仅仅想说明,我离不开读书写作(尤其读书),就像瘾君子离不开海洛因。我从读书写作中获得的乐趣,与街头上提个笼子遛鸟的、唱京戏庐剧的、打牌的、下围棋象棋的,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至于其他,不说了。活着最重要。内心有尊严地活着很美好。当我心存美好的时候,世界就美好。我爱。

村魂

在村子里,鬼和魂是连在一起说的,所谓鬼魂是也。鬼和魂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人死之后所化幽灵,不过区别也很大。鬼之为鬼,一类是暴死的人(非寿终正寝),死后往往化为厉鬼,出来作崇祸害人。水落鬼,淹死的人变的,它必定要再拽一个人淹死,才能转世投胎。吊死鬼,上吊自杀的人变的,同理,它总得设法找一个人吊死,才不至于夜夜孤号。还有一类,埋在地下的人断了子嗣,无人祭扫,就成了孤坟野鬼。村里人经常遇到的鬼撞墙、鬼下帐,就是四处飘游的野鬼设下的圈套。鬼撞墙多有恶作剧的[[性质]],因为天一亮就自动消解。鬼下帐分为黑帐和白帐,白帐和鬼撞墙一样是逗人玩的,黑帐有时会要人的命。但不管黑帐还是白帐,一泡童子尿就可破解。村鬼另文再谈,姑且打住。

魂与魂灵等义,近于具有某种法力的低阶神仙。“你在天之魂(魂灵)要保佑我们一家。”这是村里人在磕头烧纸时常常默念(或小声念叨出来)的一句话。家里有人升官、小孩考取“985”或者“211”,那就是坟头冒烟、祖宗显灵了。人活在尘世,死后就奔忙在阴曹地府,受阎王爷的管辖。和我们一样早起、吃饭穿衣洗漱,要有地方住,要找“人”办事,要有钱花。坟墓就是他们的住所。清明、冬至烧大表纸,纸灰袅袅飞舞之时,他们在阴曹地府就收到钱了。所以烧纸的时候,一定要烧干净,烧成灰。

阴曹地府和尘世当然是两个系统,但又不是绝对阻隔不通的。我们故去的先人,身体埋在荒凉的山上,他们的魂却常常要到尘世—他们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清明、冬至、大年三十是最重要、最具有仪式感的的祭祀日。清明、冬至是去坟山上看望先人,要带上东西(坟标、大表纸、炮竹、荤菜、酒、碗筷等)。大年三十是先人回来看望家人。年夜饭之前摆好碗筷、酒杯,磕头、放鞭,先人用过了,再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年夜饭。小孩子嘴馋偷吃,就要挨骂(过年不打小孩)。大年初一一早,放开门炮,图个喜庆[[吉利]],也是送先人回“家”(坟山)的意思。

除此之外,先人会常回来走动走动,只是有人看得见有人看不见而已。据说,每个人头上、肩膀两边都有一朵火焰,魂灵怕火焰,见火焰高的则避开。火焰低的人,看见魂灵的概率大。大约是1976年冬天,我五六岁的样子,风传周谭要闹地震。我们一家从学校搬到爷爷家的老屋,那时奶奶已离世三年了。头天晚上搭了个地铺,我和妹妹睡一起,上面再架了一张大桌子。快入睡的时候我看见盖在身上的被子一皱一皱的像坟包,很快入睡了。作梦了,梦见奶奶牵着我的手在屋里飞了一圈,飞行的感觉非常真实。醒了,又睡着了。第二天我要跟妈妈睡里屋,半夜里咳嗽咳醒了,吐了一口痰,一抬头看见奶奶举着一根蜡烛,站在堂屋的门后,望着我们,奶奶的面容带着微笑,比遗像里的要[[慈祥]],烛光使暗夜温暖、明亮;对视了一两分钟,又睡下了。心里并不害怕,一夜无梦。后来跟爸爸妈妈讲,都不信,说,小孩子呢,看花眼了。但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我大概属于火焰低的,但是自那以后再没有看见过魂灵。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考虑生死问题。生死不仅是个形而下的人生命题,也是一个重大的哲学命题。“未知生,焉知死?”孔夫子的这句话虽然是回避了生死问题,但孔夫子又说:“祭神如神在。”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在庄子那里,生与死是一无差别的。我的乡亲们在生死[[问题]]上,所受影响颇为驳杂,儒家、道家、释家(大门门对是“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葬礼却要请道士做法,堂屋的壁龛则须摆一尊观世音或地藏王菩萨像)……但又形成了独属于我乡的带一点狡黠的中庸态度。不讨论生死问题,不讨论死后有无魂灵问题,但生与死都是世间大事。一方面有常言:人死如灯灭。人活着要儿女成群,衣食不愁,尽情享受生活。山上的风景再好,谁都是能迟去一刻是一刻,一旦作别这个热腾腾的尘世,想攥在手里的也不得不无奈地松开。另一方面,死是生的延续。生死只在一呼一吸之间,那一呼一吸的停止却开辟了另外一段旅程。所以,坟山要看好风水,下葬要挑好时辰。这样,不仅自己躺着舒适,还会德泽绵绵,荫及子孙。

不讨论(不争论),自然而然意味着某种程度的默认。在村子里,无论大人小孩,看见过魂灵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想,这也是不讨论(不争论)的缘由之一。司空见惯的东西,有争论的必要么?(后来的不讨论,则有意识形态的因素在里面了。)头七之内,人的魂灵刚刚离开身体,谁都可以看见。我奶奶去世后的几天,我父亲和我三姑爷在老屋守灵,半夜里惊醒了,看见我奶奶瘦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忙活:涮锅、涮碗、抹灶台、收拾柴禾……这些活儿和[[声音]]都是我[[父亲]]、三姑爷所熟悉的,他们听了几十年。可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听这些熟悉的声音了。过几天,奶奶就要上山。以后再回来,就相当于做客。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难过或者哀伤?我隔壁的张老师,在医院住了有一段时间。到了年底,都说医不了了。大年初一早晨,大约9点多钟,对门的何老师遇见张老师,那神态、气色就是病愈出院的样子。张老师还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何老师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回来了?张老师说:回来拿衣服呀。就进屋了。到了中午,张老师的女儿小美一路走一路哭地回来了。何老师问她:咋的了?小美说:我妈妈走了。何老师一惊:啥时候走的?小美说:昨天晚上,凌晨两点钟。除了何老师,当时还有两个老师也看见张老师回家了。这样的事情,在城市里,说来貌似有些惊秫片的效果,但在村子里见怪不怪。

村里的老人到了年纪(大多以六十岁为限),要事先备好寿材。老人走了,在上山之前,除了家里的拐拐落落要看一遍,往往会特地看看自己的寿材。我爷爷隔壁的二奶奶,六十那年打了一副寿材,用桐油上好、晾好之后,就锁在堂屋边的厢房里。厢房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石灰,随后门就锁上再没打开,当家的儿媳妇将钥匙收在身上。一年冬天,老太太走了。停灵三天之后,家人进厢房拾掇寿材,[[发现]]地上铺的石灰有一串清晰的脚印,到了寿材那儿就没了。那串脚印是他们熟悉的老太太的小脚留下的。如果出殡过程一切顺利,那就是老太太对葬礼和寿材都还满意,于是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敲锣打鼓送老太太上山。

一般说来,先人入土之后,不会有事没事搅扰家人。他们虽然会常回来看看,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于世间,但是天人两隔,世间的吃喝拉撒等具体事务他们插不上手。不过,先人在“下面”遇到什么难题,也常常会托梦给家人。这些难题当然是家人能够解决的,解决的方式就是烧纸。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下面”有自己的系统和规则,花钱打点是免不了的。还有些事,则需要家人亲力亲为。村里的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托梦”[[经历]]:先人在梦里告诉家人,屋有点漏,抽个晴天补一补。不用商量也不用猜,等天气一晴好,家人带着锄头、铁锹上山,一看,托梦的那位先人坟墓或因雨水冲刷塌了一块,或因[[老鼠]]黄鼠狼打洞墓碑松动歪斜。家人将坟墓整饬好,放心下山,夜夜无梦。

魂有时也以附体的形式存在于世间。家人想知晓先人在下面过的如何,这就让乡下的神婆有了用武之地。“画花”就是神婆下到阴曹地府,附体家人要见的先人。神婆要了先人的生辰八字,一阵手舞足蹈,下去了。再一开口,那声音完全是走了多年的先人的腔调,分毫不差。先人在下面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小鬼刁难,都一一道来。吩咐完了,神婆又上来了,恢复原有的神态语气。神婆收了礼金,走了,剩下的就是家人的事,无非烧纸、磕头,替先人打点。至于魂附着在动物身上,也不是没有。下街头的张老太太,生前养有一只黑猫。老太太喜欢猫,睡觉都让猫捂脚头。一年冬天,老太太走了。因为是高寿,家人当做白喜事来办。悲痛的是老头子,从此余生无伴。停灵的三天,那只黑猫不吃不喝,伏在棺材上。下葬之后,一天中午,老头子抱着黑猫,偎在后墙根子晒太阳。他低头看了一眼黑猫,黑猫也抬头看着他。他在黑猫的中午细长的瞳孔中,看见的是他熟悉的老太太的目光。从此,黑猫就是他的伴了,有事没事老头子就与黑猫喃喃自语,就像老太太还在世一样。过几年,老头子走了,停灵的时候黑猫同样不吃不喝,伏在寿材上。不过老头子下葬之后,就没人看见那只黑猫了。有人说,它在世间办完了自己的事,也去了该去的地方。

村里的老人都怕火葬。怕就怕在一把火烧成灰,魂魄灰飞烟灭。我的爷爷就是如此。我父亲、大伯、三姑和小姑都有正式工作,在村子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可爷爷宁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村里的老屋,也不愿去县城或者城市,跟在子女后面生活。城里没办法土葬,而且我父亲姊妹四个都是党员,更要顾及影响。后来给他找个了保姆,负责一日三餐和洗洗涮涮,我父亲姊妹四个跑老家跑勤快一点,大年三十必须派一个人陪他守岁。我爷爷2004年大年初四去世,葬在祖厝坟地。葬礼按他的意思,办得很风光,我和堂兄这一辈的都带家属孩子参加了。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他给我父亲大伯托梦,想必在下面过得不错。我二爹爹去世那年,正赶上殡葬改革,村里也在推行火葬(后来没推行下去)。到了最后一刻,二爹爹就是眼睛瞪着,咽不下那口气。我堂叔—他唯一的儿子知道他的心思,大声在他耳边说:我保证把你搞到山上去,花多少钱都行!听到这句话,二爹爹安详地闭上眼睛。

村子一直是人和魂灵共处的。那些逝去的亲人,他们的躯体到了山上,埋在冰冷的地下,但魂灵却时时回到村子里,回到家中。他们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的日子,不参与、不介入我们的世俗生活,但他们温暖的目光始终在场。这些年,村子里的魂灵渐渐少了。准确地说,人们看见魂灵的次数日渐稀少。魂灵要循着生前的脚印,才能找到家门。那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连缀起来,才是魂灵可走的路。现在,一幢幢的楼房盖起来了,石子路、黄土路都变成冰冷的水泥路,魂灵生前的脚印被坚固的水泥覆盖、冻结、埋藏。魂灵在陌生的村口徘徊、犹疑,失去了回家的路。我担心,迷路的魂灵,日子久了,会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我的父母亲今年都八十高寿了。几年前,[[父亲]]在村子里请人修好了自己的墓。他一则怕让我们子女费事,二则这事儿他自己办了放心、踏实。我向来不掩瞒自己的三观:我是一个彻底的唯“心”主义者(此处双引号,是有别于唯物唯心的机械式二分)。我素来[[相信]]“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人的身体不过是个躯壳(当然也要善待躯壳)。就像父母亲,我们当然[[希望]][[陪伴]]他们的日子多一分钟都是好的,但是人终归都要走的。有朝一日他们去了,他们的魂灵会常常来到我们的梦中,或者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们在这尘世上[[生活]],而不只是一块冰冷的墓碑。<ref>[https://www.sanwenwang.com/sanwen/vinbdkqf.html 首发散文网]</ref>

==作者简介==

周海,70前,[[安徽]]省枞阳县人。

==参考资料==

{{Reflist}}

[[Category:820 中国文學總論]]
[[Category:825 中國散文論;語體文論;新文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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