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牙祖俊)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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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是中國當代作家牙祖俊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喝酒
有道是無酒不成席。不管是達官顯貴、文人雅士還是平頭百姓，對酒都情有獨鍾，以至於酒成為人生四道牆（酒色財氣）之首。
俄《共青團真理報》調查發現，越是智商高的人，越喜歡喝酒，甚至一次喝的酒比別人也多很多。相反，中等智商的人沒有那麼強烈的想喝酒的願望，這些人中有很多是滴酒不沾的。這項調查結果已發表在重量級科學雜誌《新科學家》上。
不知道這項研究結果是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但可以確定的是，高智商的人一定比低智商的人少醉酒，因為高智商的人深知醉酒是智慧的墳墓，他不會輕易犯醉酒這個低級錯誤。
喝酒，對成年人來說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個成年人，特別是男人，如果不會喝酒，很可能沒有什麼朋友，辦事成本比會喝酒的人高。
喝酒，很多情況下是一種形式，或者說是一種儀式，主人和客人其意不在酒，不在山珍海味，也不在山水之間。如果我們稍微了解歷史，在中國，沒有什麼事是一場酒席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場。
同樣是喝酒，不同身份的人想的可能都不一樣，送禮的人會擔心「魯酒薄而邯鄲圍」，生怕禮薄而招禍；手緊的人會想到「簞醪勞師」，希望鐘酒醉三軍；達官貴人會想到酒池肉林，夢想再活五百年，把人間樂事都獨占了；生死冤家會想到鴻門宴，害怕人生大戲從此反轉；文人雅士則會想到文君當壚，口念「落魄西州泥酒杯，酒酣幾度上琴台，青鞋自笑無羈束，又向文君井畔來。」（陸游）分分鐘都想效司馬相如琴挑，抱得美人歸；放浪形骸的人會想到竹林七賢，酣歌縱酒，蔑視權貴；追求進步的人會想到高陽酒徒，分分鐘想貨於帝王家，哪怕這帝王是個流氓；人主們更多的是想杯酒釋兵權，讓那些曾經一起捨命打天下的兄弟下崗，自己吃獨食；而酒鬼呢，不管清聖濁賢，是酒就行，他只想喝個夠，管它曲直是非。當然也有人像曹操宛城醉酒失德，險失性命的，更有人如宋江酒後癲狂，「敢笑黃巢不丈夫」的，不一而足。
喝酒既然是一種形式，一種儀式，自然是要祝酒的。過去，祝酒或用詩、或用詞、或用歌、或用賦，駢俳並舉，文辭優美風雅，其目的是為了讓喝酒者心舒開懷，喝得盡興。李白的《祝酒詩》就寫得天地含笑：「天若不愛酒，天應無酒仙。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但得此中趣，勿與醒者傳。」對這樣的祝酒詩，你如果身處李白的朋友圈，又有幸在座，你還有什麼理由不笑逐顏開，舉杯暢飲呢？
「一鬥合自然」，一斗酒有多少呢？唐代量酒的斗不是量米的斗，沒那麼大。根據已出土的青銅斗推測，唐代一斗的容量，大體上相當於現今的一個普通玻璃水杯的容量。隋唐時期一斗等於十升，一升等於現在二百毫升，十升等於現在兩千毫升，如果與國際接軌，相當於二千克（大唐不屑接國際的軌，是國際接大唐的軌）。李白斗酒詩百篇，不管酒度高低也算厲害了。要是放到現在，若比酒，李白喝不過很多人，但若比寫詩，這很多人也不過酒桶而已。
過去，文人雅士們沒有文憑，附庸風雅，祝酒自然是文縐縐的了，而現代人文憑高自帶風雅，除了升官儀式和追求金錢美女，其他都不耐繁文縟節，祝酒大多也就口語化，簡單粗暴：「來，我們先酒過三巡，想加深感情的三杯之後再私聊，幹了！」「來，大家有緣聚在一起，先干三杯再說，一切盡在酒杯中。」
這樣的「祝酒」讓人興味索然，三杯下肚，不但不能通大道，反而讓人有誤入白虎堂的感覺，壓抑得很，遠不如壯族、布依族、侗族、苗族等少數民族的祝酒歌讓人開懷，讓人豪氣干雲。
祝酒之後就要勸酒了，古詩人們登場了：
羅隱：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悲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王維：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李白覺得他們太沒有儀式感了，趕緊補火：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羅隱說：喝酒吧，活在當下，管他明天死活呢？
王維說：是啊，現在有朋友陪着就多喝一杯，等你出陽關了，一個朋友也沒有，誰陪你喝呀。
李白說：兄弟別愁，喝吧，哥給你唱歌，咱哥倆喝它三百杯，再不喝就老了，你不要擔心我沒有錢，五花馬，千金裘，哥都可以拿去換美酒，哥陪你同銷萬古愁。
面對這樣的勸酒，你有沒有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感覺？「詩酒趁年華」（蘇軾），還出個屁陽關嘛，先沉醉三萬六千場再說！
過去的勸酒大多都是文勸，就是趙匡胤要奪將帥們的兵權也只是文勸，但這樣的風雅似乎漸漸遠去了。現在勸酒，很多時候是武勸，有些還帶有詛咒式的：如「這杯我祝你爸媽長命百歲」，「這杯我祝你身體健康」之類，如果你酒量有限，喝不了，他就會說「我祝你爸媽長命百歲你不依啊？」「我祝你身體健康你不要啵？」他把自己當神靈佛祖，把你比作求神靈佛祖保佑的人，逼迫你喝酒，你心裡討厭極了，但你還不得不喝，其難受的程度不亞於弱女子被強姦了還被迫向強姦犯跪下說「謝謝大爺」。
有些是以感情為名強勸：比如「寧可胃上爛個洞，不叫感情裂條縫」，「咱倆感情鐵，不怕胃出血」，「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喝下這杯咱就是好兄弟」等等，如果不喝，你什麼也不是，可事實上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不過是因緣際會，剛好共桌而已，頂多也就知道他叫牛總、苟隊，或者是朱主任，羊股長什麼的，沒什麼交情。
這樣的被勸酒往往是身份不對等，人家非貴即富，甚或是富貴雙全，而你人輕言微，還不如闖入鴻門宴的樊噲有分量，人家把你當人看已經看高你了。遇到這樣的場景，你應該知道怎麼做才能捍衛你的尊嚴。
喝酒這個事很多時候是要看身份地位的。如果你是被請者，最好探詢一下都請有誰，如果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或者雖不懸殊但其中有屑小之徒，還是推脫為好。如果你是主，請什麼人，不請什麼人，都要考慮門當戶對，要不然很可能不歡而散，達不到預期的效果，甚至會適得其反，有性命之憂。武則天就曾經教左拾遺張德說：「你以後請客也要有選擇，對於那些喜歡告黑狀的小人就不要請了。」（事見《資治通鑑·卷二百五十》：長壽二年五月，丙寅，禁天下屠殺及捕魚蝦......右拾遺張德，生男三日，私殺羊，會同僚，補闕杜肅懷一啖，上表告之。明日，太后對仗，謂德曰：「聞卿生男，甚喜。」德拜謝。太后曰：「何叢得肉？」德叩頭服罪。太后曰：「朕禁屠宰，吉凶不預。然卿自今招客，亦須擇人。」出肅表示之。肅大慚，舉朝欲唾其面。）
祝酒、勸酒有詩詞歌賦，斗酒和喝酒完事後有沒有詩詞歌賦呢？有的。曲水流觴，一觴一詠、行酒令、比詩文等等都是貴族和文人雅士們之長，古典小說中這方面的記載數不勝數，很多名作、名篇、名畫、名書法都是喝酒之作。《紅樓夢》中就有五六個回目寫斗酒行令。《滕王閣序》和《蘭亭集序》以及王羲之《蘭亭集序》書法作品都是酒中和酒後的經典之作，它們和眾多因酒芬芳的古典詩文一起成為中華文化一道千古不滅的光芒。而在民間，祝酒、勸酒、斗酒、送客酒其實更精彩厚重，其智慧與風雅遠勝於詩詞歌賦，可惜，人們只驚嘆公園裡幾枝冬梅秋菊，卻忽略了原野上爭奇鬥豔一望無際的花海。
作為酒的國度，有數據說我每年僅釀造白酒就消耗掉三千萬噸左右的糧食，可能世界第一。有意思的是，我國最貴的股是白酒股，僅貴州茅台的市值就超過工農建中四大行市值的總和，今年二月十八日茅台股創造了歷史新高，股價達到了2627.88元人民幣（美國最貴的前十大股票都是金融和科技股，最貴的股是主營保險業務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股，截至我寫這篇小文的今年三月二十二日收盤價為每股380402.75美元，同日茅台股收盤價為每股1989.99元人民幣）。中國人喝酒還真不是吹的，雖然平民百姓喝不起茅台，但不影響我們成為白酒消費世界第一，耗費的糧食按理也是同步的。
釀酒既然浪費糧食，禁酒自然是相伴而行，因為中國人多地少，糧食有限。傳說自大禹時起就禁酒，他並沒有因為酒是他女兒釀的就網開一面。
歷朝歷代禁酒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因為喝酒者酒後失德，或者打架鬥毆，而是不能搶百姓糧食，要讓百姓有飯吃，因為，百姓沒有飯吃了就會成為流民，流民所到之處就會寸草不生，天下大亂，國將不國（明亡於流民）。
禁酒有令有律。《秦律》規定不准用餘糧釀酒；漢曾頒布法令「禁群飲」，「三人以上無故群飲酒，罰金四兩」。
中國歷史上有文獻可考的第一個國家級禁酒令是周公旦的《酒誥》。《酒誥》明確規定：「飲惟祀」、「無彝酒」、 「執群飲」、「禁沉湎」。
禁酒律令各式各樣，商央增加稅收，朱元璋令「無得種糯，以塞造酒之源」，北魏簡單粗暴，殺頭。北魏文成帝期間的禁酒令是史上最嚴的禁酒令：釀酒者、賣酒者、買酒者、飲酒者，都要斬殺，遇吉凶或迎接賓客除外。雖然糧食大豐收，但朝廷擔心酗酒會敗壞社會風氣，更擔心「富而亡國」。
有令有律，但也有置若罔聞的，有人還因為反對禁酒令而被砍頭，如孔融。曹操為節約糧食，頒布禁酒令。孔融卻給曹操上書，專講飲酒益處，還嘲諷曹操：「天上有顆酒旗星，地下有個酒泉郡，人有海量稱酒德，帝堯千鍾稱聖人。而且夏桀和商紂王是因為女色亡的國，那你怎麼不把婚姻也禁了？」這槓抬的讓曹操差點氣絕。
孔融有讓梨之德，也有不孝之名。曹操很看不慣他的不孝和恃才而驕，而他也看不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沒少罵曹操，甚至上奏主張「尊崇天子，擴大君權，削弱諸侯權勢」，想讓曹操還權給漢獻帝，企圖封殺曹操，現在又對曹操的禁酒令說三道四，讓曹操殺機頓起，新賬舊賬一起算，將他滅門，覆巢之下再無完卵。
當代也有禁酒令，比如禁止公職人員工作時間喝酒，禁止酒後開車、禁止大吃大喝、禁止大操大辦等等。
喝酒可以是詩情畫意，可以是殺機四伏，可以延年益壽，可以命絕當場，可以單杯獨酌，可以高朋滿座，可以眾醉獨醒，可以眾醒獨醉，可以醉草嚇蠻書，可以天子呼來不上船，可以飛黃騰達，可以招來橫禍，可以春風滿面，可以愁眉苦臉，可以豪氣干雲，可以寸斷肝腸，可以成好事，也可以壞好事，它是矛盾的統一。
酒，是一種文化符號，喝酒更是華夏一道獨特的風景，它是中華文化的一顆明珠，沒有它，華夏五年千文明就會暗淡無光。
在注重營銷的商業化時代，酒是絕妙的道具，很多時候喝酒不過是一種公關手段，一個請君入局的道場，一種意在言外的表演。喝酒已經沒有流觴曲水的樂趣，沒有絲竹管弦的雅興，更沒有一觴一詠，暢敘幽情的閒情雅致了，因而，現在喝酒，更多的是膽顫心驚。
「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風塵」（韋應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李白），「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黃公紹），「獨愴然而涕下」（陳子昂）。
喝酒有風險，把盞須謹慎。[1]
作者簡介
牙祖俊，廣西鳳山縣人,曾在報刊發表過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