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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無疆1.16 我的窗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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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窗下是余秋雨寫的一篇散文。  

原文欣賞

里斯本西去三下公里有危崖臨海,大西洋冷霧迷茫。這裡的正式地名叫羅卡角,俗稱歐洲之角,因為這是歐洲大陸的最西點。在人們還有知道地球形狀的古代,這裡理所當然地被看成是天涯海角。

風很大,從大西洋吹來,幾乎噎得人不能呼吸。海邊樹立着一座石碑,上有十字架,碑文是葡萄牙古代詩人卡蒙斯寫的句子:大地在此結束,滄海由此開始。

我在石碑背風的一面躲了一會兒風,眯眼看着大西洋,身心立即移到五百年前,全然理解了當年葡萄牙航海家們的心思。海的誘惑太大了,對「結束」和「開始」說法的懷疑太大了,對破解懷疑的渴望太大了。

據我過去的閱讀所留下的粗淺印象,對於近代航海事業,葡萄牙覺悟最早。那時德國、意大利還在封建割據,英國、法國還無心問鼎新的航道,而葡萄牙、西班牙的三桅帆船和其他航海技術都有了長足的進步。與西班牙相比,葡萄牙王室里又出現了一代代真正痴迷航海的專家,如亨利親王、阿方索五世、約翰二世和曼努埃爾一世。我相信葡萄牙王室的航海專家們曾一次次來到羅卡角,在這海風雨霧間思考着遠行的路線。作為「熱身賽」,他們已經親自率隊航行過非洲。他們的最終目標,與當時絕大多數歐洲航海家一樣,都是《馬可?波羅遊記》中記述的中國。

今天我在這裡又找到了新的證據,羅卡角南方不遠處,正是古代王室居住地。一代王朝就在這大西洋的山崖上思念着海那邊的東方。海的哪一邊呢?葡萄牙王室中的航海專家已有初步的判斷。他們認為,應該從羅卡角向南,到達非洲海域後仍然向南,繞過非洲南端的好望角後再折向東。顯然,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遇到了哥倫布。哥倫布決定橫渡大西洋去尋找馬可?波羅的腳印,希望獲得葡萄牙王室的資助。葡萄牙王室太內行了,一聽就覺得方向有誤,未予支持。哥倫布轉而向西班牙王室求援,伊莎貝爾女王支持了他。結果,葡萄牙由於太內行而失去了哥倫布,而哥倫布也因為沒有理會葡萄牙王室的意見而失去了馬可?波羅。他橫渡大西洋果然沒有找到東方,卻歪打正着地找到了美洲。

哥倫布由錯誤的航線而導致的巨大成功,使葡萄牙王室心裡發酸。所謂錯誤,都是一定坐標下的產物;按馬可?波羅的目標,哥倫布沒有走對,但新大陸的發現已使哥倫布的盛名超過了馬可?波羅,他已自成坐標,那還何錯之有?但葡萄牙王室暗想,儘管哥倫布已經名動天下,東方,還應該是一個目標。

於是,五年後,葡萄牙人達?伽馬果然按照南下折東的路線,準確地找到了印度。他回來時,葡萄牙人舉行隆重儀式歡迎,他帶回來的財富,是遠征隊全部費用的六十倍,其中寶石和香料讓歐洲人眼花繚亂,一時的影響,超過了哥倫布。二十年後,葡萄牙人麥哲倫奉西班牙政府之命乾脆把地球繞了一圈,但他沒有回來。

然而無論是達?伽馬還是麥哲倫,都還沒有進入《馬可?波羅遊記》里描寫的世界,這總於心不甘,於是,葡萄牙還是一心要從海上尋找中國。

我在這裡看到一份資料,提及葡萄牙國王在一五○八年二月派出一個叫塞夸拉的人率領船隊到馬六甲,要他在那裡打聽:中國有多大?中國人長多高?勇敢還是怯懦?信什麼宗教?用什麼兵器?有趣的是,當時葡萄牙遠征船隊在東方胡作非為,但國王卻特別下令,不准向中國人挑釁,不准奪取中國人的戰利品。顯然,他對神秘的中國保留着太多的敬畏。

幾年後又派出一個叫皮萊斯的人來偵探,皮萊斯的情報抄本現在已經發現,他說中國人非常懦弱,用十艘船就能完全征服,奪取全中國。

即使情報如此荒唐,葡萄牙人與中國人打交道之初還是比較恭順有度的,中國地方官員沒有國際知識和外交經驗,互相都在小心翼翼地窺探。葡萄牙人先要停泊,後要借住,借住後也繳稅繳租;中國官員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做壞事,特地在他們的借住地外面築了一道城牆,把握關閘大權,定期開閘賣一點食物給他們。這種情景,居然也維持了幾百年,說明雙方心氣都比較平和。

我對這種尚未發展成惡性事件時的對峙,很感興趣,因為這裡邊最容易看出文化差異。葡萄牙人當然以歐洲文明為本,把自己當作是發現者,而又認為發現者便是特權的擁有者,甚至是占領者,只不過一時懾於中華帝國的宏大,不敢像在其他地方那樣囂張罷了;中國官員開始好像沒有把他們的來到太當一回事,這與傳統觀念對「番夷」的慣性理解有關。後來發生一些事,也處處表現出因妄自尊大和閉塞無知所造成的可笑。最令我心痛的是當時中國官方對第一批翻譯人員的荒唐制裁,居然把他們看成是「私通番夷者」而一一處死,真是愚昧。

但是歷史終於朝着惡性的方向走去了。葡萄牙突然對中國張狂起來,是鴉片戰爭之後。看到中國在英國的炮火前一敗塗地,便趁火打劫,單方面宣布澳門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自由港,一躍而成為西方列強欺侮中國的浪潮中的一員。其實它與中國已打了幾百年交道,而當時國勢也已衰落,竟然一變而成為這個形象,有點不大光彩。

在資料中,有兩個細節引起了我的注意。第一個細節是,葡萄牙人最早抵達中國本土,是一五一三年六月,抵達的地點是屯門外的伶仃島,正好在我深圳住所的南窗對面;第二個細節是,他們正式與中國的行政機構取得聯繫是一五一七年八月,地點在南頭關防,又正恰在我住所的西窗前面。

??既然你們那麼早就來到我的窗下,那麼,我也理應來看看你們出發的碼頭,以及你們的家鄉。[1]

《信客》作者余秋雨簡介

余秋雨,1946年生,浙江餘姚人,我國當代著名藝術理論家、文化史學者、散文家。大學畢業後留校任教多年,曾任上海戲劇學院院長、教授,上海寫作學會會長。辭職後繼續從事教學和寫作。主要著作有《戲劇理論史稿》(1983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藝術創造工程》(1978年,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文化苦旅》(1992年,知識出版社出版)、《文明的碎片》(1994年5月第1版,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秋雨散文》(1994年,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山居筆記》(1998年,文匯出版社出版)。1997年被授予「國家級突出貢獻專家」稱號,入載多部世界名人錄。所著散文集《文化苦旅》獲上海市出版一等獎,上海市文學藝術優秀獎,台灣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金石堂最具影響力的書獎。《山居筆記》獲海外華文文學最高獎──台灣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第一名。此篇《信客》選自《文化苦旅》[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