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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老槐(楊建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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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老槐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百年老槐》中國當代作家楊建增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百年老槐

說不清老家院落旁的那棵老槐樹到底有多少年了,祖母說自她嫁來時,那已是一棵很高大的樹了。倘若她還在世,也該一百多歲了,這樣算來少說老槐樹也有百二三十年了。我只記得小時候合抱不住它,現在更是望槐興嘆了。

老樹差不多接近三十米了,要看清它的全貌,只有把頭仰得老高才行,我一直覺得用筆直、偉岸、渾圓諸類的詞形容它最為名符其實。可能是以前樹冠太大曾截過枝,至今樹杈上還留有許多突兀的木樁,後長的枝幹雖粗卻不再旁逸斜出,而是一律向上向遠伸去。老家有句俗語「多年的槐樹已成精」,換言之就是老槐樹能洞悉世事,是人事變遷的忠實記錄者,它飽經滄桑的生活體驗絕非閱歷豐富的老人能夠比擬。那斑駁皸皮里的以往,迴環年輪中的坎坷,以及對生命的執着不由讓人生髮一份敬畏。現在雖龍態盡顯、虬枝疏朗,但到盛夏仍然枝繁葉茂,似亭亭巨傘,別有一番情趣。

我鍾情於老槐樹多半是為了槐菜。槐菜味道醇厚,香甜可口,據說富含維生素和多種礦物質,有清熱解毒、涼血潤肺、降壓防風、提高免疫力等功效。我小時候每到槐葉鮮嫩時,父親就會上樹折下許多槐菜,煮熟後再配上佐料,我們就會如同過年一樣美美地吃上一頓,既充飢又解饞。這對沒有見過世面的我們兄妹來說無疑是一頓饕餮大宴,那個香至今還讓人回味。

前年去一個朋友家,他說要用一種我絕對沒吃過的東西來招待我。看他很神秘的樣子,我說難道是世間少有的山珍海味,他說雖不是山珍海味,但你吃了一頓還想二頓。待他上菜後發現原來是槐菜,沒怎麼客氣連吃兩碗,朋友也很高興,可他哪裡知道我自小就與槐菜有了不解之緣。

老槐樹雖靠近房屋,可平時很少受人關注,只有喜鵲常年陪伴着它,於晨鐘暮鼓中紛擾着它的清靜。有一年竟有三家喜鵲落戶在老槐樹上,那紛爭比開演大戲還要熱鬧,也許是一山難容二虎,三足鼎立中各家互不相讓,於是全武行的互毆互斗便上演了。別看它們是小動物,可領地意識非常強,鬥起來還十分蠻狠,最後以弱小的兩家離開而告終。不知為何喜鵲看見貓總愛主動挑逗,飛東飛西忽上忽下,老繞着貓喳喳地叫個不停,貓的脾氣一上來總想抓住喜鵲,跳上竄下被折騰得精疲力竭也無可奈何,最後只好蔫頭耷腦地離開。喜鵲站在枝頭會炫耀地叫幾聲,流露出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氣。我多次在槐樹旁看到過這一幕,不知為何貓始終不長記性,下次相同的事情又會重演。

槐花開放時,遠遠望去一片潔白,陣陣清香沁人心脾。成群的蜜蜂前來采蜜,嚶嚶嗡聲不絕於耳,極像從風琴中發出的和音,凡從樹下經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觀賞一會兒。待花蕊脫落時我們常把它清掃起來,曬乾後夏天拿來泡腳,驅汗祛熱霎時解除疲勞。

我們小時候沒有什麼玩具,有時仰仗老槐樹為我們提供的原料做玩具。待槐樹的軟莢脫落時,孩子們便會搶着去撿拾它,剔出裡面的槐籽後,用斧頭盡力打砸,待其成糊狀時,再把它研成圓球,放在陽光下暴曬,等變干變硬後,我們就用它玩滾彈子的遊戲,那種樂趣想必現在的孩子根本無法體會得到。

飢餓的年代,我家的老槐樹也厄運連連,在青黃不接的日子裡,許多人來我家槐樹上折槐菜。記得最多的一次,一天來過二十多個人,經過那次洗劫,我家的槐樹凋零得如同一隻脫了毛的雞,只在樹頂上挑着一些零碎葉子,整個夏天一直萎靡不振,一副病怏怏的神態。

每年槐花正盛時,祖母常會來到樹下,幽幽地重複她那句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今年槐花很繁,明年麥子該有一個好的收成吧。」然後會踩着小腳繞槐樹轉一圈,好像要立即驗證她那句話似的。我不知道她的話有沒有什麼依據,但看到她一臉的虔誠,也便相信她人生經歷中累積起的經驗。她作古後我老想起那句話,能吃飽飯是她一生最大的期盼,因為飢餓留給她的陰影實在太深了。六十年代初的家鄉,天災人禍接踵而至,能吃上槐樹葉已是一份奢望,她和一雙兒女草根、樹皮都吃過。有一次在槐樹旁父親看見了一隻小老鼠,他們合力捉住了那隻小老鼠,然後把它在火上烤熟,看着一雙兒女渴望的眼神,她做了人生最艱難的一次抉擇,她把三條腿給了小姑,給自己留下一條腿後,其餘的全給了父親。在那餓殍載道的日子裡,她估計一家人全活下去的概率十分渺茫,無奈只能在偏心中把生存的希望留給了兒子。

我們兄妹小時常在老槐樹下聽祖母講「古今」,那時我們常聽得如醉如痴,甚至許多都能背下來。現在回想有些是歷史典故,有些是戲曲情節,更多的則是民間故事。我不知道她如何知曉那麼多的趣聞,甚至連細節都那麼具體,其中有關槐樹精的故事竟和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狐狸精的情節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如今祖母離世三十多年了,回想起那些故事我總覺得恍惚如昨。

記不清是哪一年了,吃完晚飯家人聊天時,父親突然說咋忘了今天是臘月二十三,要送灶爺上天。可在那貧窮的年代,人們關心的是如何吃飽肚子,那有閒情去管灶爺的上天入地。祖母說既然說起了你就意思一下,可那天家中連一支香都沒有,父親自然難為無米之炊。祖母說我們的祖上逃難到此地時也一窮二白,臘月二十三那天買不起灶糖和香火,無奈只好向灶爺禱告,說等到臘月二十四置辦些香火再送他老人家上天。可到二十四那天還是一無所有,沒辦法只好煮了幾個甜菜根當灶糖,折了幾段槐樹枝當香火,然後送灶爺上天。那天父親也折了幾截槐樹枝當香火,象徵性地點燃後完成了那一儀式。後來聽一熟人說在他家鄉也有類似的事後,讓我疑惑槐樹枝是不是真有靈性。

父親年輕時不用梯子輔助三兩下就能爬上到樹上,面對我家那棵高大的槐樹他也從不發怵。可隨着年齡的增大,他就不再上樹,此後我家也就再沒有吃過槐菜,為此母親多次嘲笑過拙手笨腳的我。

父親生命的最後幾年身體每況愈下,他吃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苦,漸入老境時已力不從心。雖不能幹重活,但他每天起得很早,忙完一些輕鬆活後,就在老槐樹下熬罐罐茶喝。有次我和他坐着聊天,突然聽到槐樹上有斑鳩鳥發出咕咕的叫聲,我循聲望去可好半天沒有找到,父親很耐心地指給我看那壘在三杈枝間的鳥窩。家人去地里時,只有老槐樹與他作伴,聽斑鳩啼叫成了他驅遣孤獨的唯一方式。父親去世後,我很少再去老槐樹下,也不知道是否還有斑鳩鳥在樹上壘窩。

百年老槐,靜默依舊。可物是人非中有什麼能「伴我此愁絕」呢? [1]

作者簡介

楊建增 甘肅天水人,中學教師。曾在報刊雜誌及網絡平台發表散文多篇。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