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淵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金明淵 (1917年—) 男,漢族,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中醫內科主任醫師。金明淵幼承家學,侍診祖父金百川,父親金養田。1935年卒業,並領到中醫證書和開業執照,懸壺滬上。
1951年在華東衛生部中醫處任職,1954年後先後在華東醫院、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從事中醫臨床、教學、科研工作。[1]
目錄
概述
曾任上海市中醫學會理事、內科學會副主任委員,上海中醫藥大學專家委員會委員,上海中醫醫院專家顧問委員會委員,上海市第二醫科大學教授(兼),上海中醫藥學會理事會顧問,上海中醫藥研究院專家委員會名譽委員,上海食療研究會理事,《上海中醫藥雜誌》編委會編委。全國首批500名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導師之一,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帖,1995年被評為「上海市名中醫」。
金明淵歷來注重基礎醫學的研究,認為這是提高和發展中醫學之前提。他治學嚴謹,凡專著、專論,剖析經義,貫徹古今,以求中西合輒。他善用經方治療今病,並創製調肝脾方,及五果為助方治療慢性肝病及虛勞之症。發表論文數十篇,專著多冊。所著《論傷寒衛氣營血與三焦》、《血氣刺痛(血紫質病)治驗》、《論揆度奇恆》等分別為全國中醫學術會議大會交流論文。他主編《上海地區名老中醫臨床特色經驗集》第1集、第2集,先後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
科研成果
一、「小續命湯在證治中的興廢和實用」1995年獲上海市衛生局中醫藥科技三等獎
二、「五行與醫學」1981年獲上海市衛生局三類成果
學術觀點
一、勤求古訓 師法前人悟發新解 金師常云:習一藝欲其工,當先窮其源,順流而下,初似難而後則易,反之,初似易而後則難矣。中醫之源,《內經》、《難經》、《傷寒》、《金匱》、《本草經》是也,猶儒家之四書五經,必須熟讀背誦,而胸中方能自有定見,其後再汲諸家之說,是非之處,可不為其惑。昔孫真人初不重仲景之法,治傷寒病多不應手,後宗傷寒治法,始嘆「仲景特有奇功」。故業醫者切當以讀書為本,古往今來,醫書汗牛充棟,不可勝數,皆前賢之經驗,可資借鑑。讀書務求四要,要勤、要精、要博、要貫通,需博覽與精讀相輔,背誦與理解合參。既要集眾家之長,又要獨立思考,善作分析,而後優柔冰釋,怡然理順,含英咀華,卓然自立而不阿。金師常年來集診務、任教、編著於一身,猶手不釋卷,除精讀五部經典和許叔微《本事方》外,博覽歷代各家學說、西醫基礎理論和臨床書籍,旁涉中外文、史、哲、藝,奠定紮實的專業基礎和文學基礎。現雖年事已高,診務繁忙,然讀書之癖尤濃於當年。經五十年學習及臨證之反思,更注重基礎醫學的學習和探索,精研經文,兼收並蓄,以自己之見解再指導於臨床。金師認為:對經文及古籍所述之言,當執嚴謹之學風,必先深入、全面理解其正確含義,收集諸家評說,經自己思考、分析,方可作出學習結論,切不可望文生義,一知半解,妄從前人之言而誤己誤人。有些醫理,是需要通過較長時間的反覆推敲或臨床驗證,方能真正理解,正確認識。此即我們業醫者對祖國醫學鑽研、繼承、提高、完善所要肩負的重任。
如對《傷寒論》、《金匱要略》所論及之「脾約」病,雖歷代醫家已有定論,認為其病機乃一為胃中邪熱盛,脾家津液少之胃強脾弱;一為脾旺升津太過,胃燥復感邪熱之脾胃俱強,導致脾為胃行其津液之功能失調而成大便燥結。治療方藥均用脾約麻仁丸。金師在深究古意的基礎上,通過長期臨床觀察,提出脾約病非僅外感熱病有之,內傷雜病亦有之的新見解。認為其病機因於脾氣過勝,升散太過,輸津超常,而引起胃內津液不足。胃失滋養,受納失司,故症除大便難外,每有顯著不欲食或雖食不甘、強食乏味症狀。由於食量日減日約,導致體內水量需求不足,津液日耗日少。因是一個慢性失津過程,故此類患者多在一段時間內不為食減而使精神萎頓,此為燥盛獨盛脾強胃弱之脾約的特徵(相當於現代醫學植物神經功能紊亂)。治療上雖亦用潤劑麻仁丸主之,但外感之脾約劑量當大,每需服20丸許方能見效;而內傷之脾約劑量需小,一般每次5丸至10丸即可,每治輒愈。金師曾治一頎瘦老翁,不思飲食已年余,三餐量極微,食不知味,甚至少食一餐亦無妨。終日不知飢餓而精神不衰,且健談,吸煙品茗均無異,舌脈如常人。以內傷脾約治法取之,七日食而知味,餐量已如常也,大便通而不泄。金師研學經典,每每精細如此。曾對筆者引章學誠《文史通義》之言:「凡能與古為化者,必先於古人繩度尺寸不敢逾越者也。蓋非信之專而守之篤,則入古不深,不深則不能化。……故學古而不敢曲泥於古,乃服古而謹嚴之至,非輕古也」。
博採眾長 融合新知貫通中西
金師甚贊梅文鼎《中西經星同異考》之說:「中與西異,中與中亦自有異;西與中異,西與西亦自有異……。天度既有歲差,步算且多新智。執古以疑今,已為膠柱;尊西而廢今,亦昧源流。以兩說並存,標其同異,庶令仰視者有所依據,則專家之業,以參互而益明」。每每懇告學生;吾輩肩負承接中醫啟用西醫技能之重任,當竭心盡力求其合轍。醫藥之用在於救疾苦,免夭折,人命至重,苟有良說良法,當一律研究採用,不可存中西門戶之見。望中醫得西醫之長而更切實際,亦望西醫得中醫之法而更有進步。際此中西醫學交流激盪之秋,不宜偏執,偏執則皆失其正。二十餘年來,金師身先力行研讀西醫書籍不倦,善吸西醫之密而補中醫之疏,臨床融匯貫通,運用得心應手。診病之餘,每細究臨床所遇疾病的中醫之論和西醫之說,將中醫之病名、病因、病機、 理法方藥與現代醫學生理、病理、診療方法作詳細剖析,尋找其中共同點和不同點,輒至讀深讀透,形成自己觀點而休。金師認為:古人今人皆附大地以生存,其自然生活特徵不變,故今之病非今人僅有,古代必已有之,僅是中西醫觀點之異,認識之異,治法之異。悉此二者,互補互用,必能提高醫學水平。金師曾治一血卟啉病患者,小腹劇烈疼痛已五天,伴頻頻噁心,嘔吐二次,均為胃內容物。三天前經西醫診治,小便中找到尿卟啉,予西藥鎮靜劑與止痛劑未效。刻診愁苦面容,其女扶持佝僂護腹而行,呻吟不耐,舌脈診變化不著。金師斷屬「血氣刺痛」,以單味失笑散30g,均分五份吞服,每次一份,溫水緩緩服下,盡一天量。翌日複診,症狀已減大半,夜間呼痛不得臥已除。守原法。再日行走已便,僅留小腹隱痛。乃予失笑散三天量,以資鞏固,乃愈。年許至病家隨訪,未再復發。金師言:西洋醫學所言血卟啉病系由先天性和後天性卟啉代謝紊亂所引起的代謝病,其主要病理生理為卟啉及(或)卟啉前體產生或排泄增多,並在體內積聚。多有遺傳因素。臨床主要表現為光感性皮膚損害、腹痛及神經精神等三大症群。預後一般欠佳,多死於肝硬化、繼發感染或嚴重貧血。治療尚缺良法,西醫多以對症處理和預防復發為主。該患者表現為劇烈腹痛伴噁心嘔吐,應屬肝性血卟啉病急性間歇型。按常法西藥治療未效,轉請中醫求治。參考前人病名,系營血失常之血氣刺痛。 失笑散首見於《和劑局方》,原為婦科:「產後心腹痛欲死」而設,李時珍擴大其治療範疇:「凡男女老幼一切心腹脅肋小腹痛、疝氣並治,胎前產後血氣作痛及血崩經溢,百病不效者」。故正可適用於「血卟啉病」。果然應手而瘥。金師對疾 案病均能剖析精詳,溯源窮流,而診斷立法又能發揮奧義,具出奇制勝之妙。血卟啉病乃西醫之罕見病,金師中西相合,嫻熟運用於是,其衷中參西, 古為今用之治學作風可見一斑。
推崇辨病辨症並舉
金師認為辨證施治作為中醫理論體系之精華,從古至今,倍受醫家推崇,其優越性自不可沒。然作為中醫,特別作為現代之中醫,決不能側重辨證施治而忽略、輕視了辨病論治之重要性,亦不能認為唯西醫方言辨病治療,長於專病專方專藥。時下眾醫皆謂仲景之《傷寒論》開辨證施治之先河,其實,縱觀傷寒,可知其中並無辨證施治之語,此僅為後世諸醫悟其無字之書而奉之。事實上,仲景無論在《傷寒論》或《金匱要略》中,都主張在辨病之中注重辨證,把專病專方專藥和辨病辨證論治緊密結合起來。《傷寒論》即是先示人辨病,再辨證、辨脈。如「辨太陽病脈證並治」,仲景是在示明「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之太陽病基本特徵的前提下,再通過辨證分別出本證三型之不同及各自兼證、傳變之不同。《金匱要略》的最大特點是辨病辨證合參論治。對虛勞、嘔吐、腹滿、下利等症仲景着重辨證論治;對百合病、陰陽毒病、血痹病等仲景側重辨病論治;而書中運用更多者,則是辨病和辨證相參的診療方法,諸如痙病、瘧病、胸痹、肺癰、寒疝、消渴、水氣、黃疸等等。可見辨病論治絕非西方醫學之特有,它也是中醫學的基本思想。病者、本也;證者,標也。有病方有證,「不能辨病,焉能辨證」。辨病之中即寓辨證之法。
何況,隨着日新月異發展之現代醫學的不斷衝擊和滲透,單純運用中醫辨證方法,已不能滿足社會、患者對現代中醫診病的厚望和需求。臨證中,不乏一些拿着「三陽」及肝功能異常、膽固醇、甘油三酯偏高,尿蛋白異常報告單而暫無自覺症狀的就診者。諸如此類「無證可辨」的乙型肝炎、高脂血症、慢性胃炎患者,現代理化檢驗指標成為唯一的疾病指征。這種新時期下的新情況,使傳統的中醫診療方法面臨了新挑戰,增添了新內涵。金師認為,如何將中醫宏觀辨病辨證和西醫微觀辨病辨症有機結合,從生理、病理、病因、診斷、治療、藥物諸方面融合中西醫之不同觀點,以深化對疾病本質認識,提高臨床療效, 實不失為加速中醫現代化進程的一種重要手段和途徑。對於推動建立在辨病辨證論治基礎上的祖國醫學向具體化、客觀化、標準化方面發展,對於促進中醫西醫在理論上的互相交流和滲透具有重要意義。因此,辨病辨證相結合是臨床必須推廣運用的診療方法。
治病求本 重視後天脾胃調治
金師治病重視脾胃的觀點,源於《內經》,並深受許叔微、李東垣、薛己等醫家的影響。脾胃為後天之本,水谷之海,五臟六腑非脾胃之氣不能滋養;氣血津液非脾胃之氣不能化生。故東垣奉「脾胃為血氣陰陽之根蒂」,立齋尊「胃為五臟之本源,人身之根蒂」,而金師尤重脾胃對元氣的滋生作用。認為元氣雖然稟受於先天,由先天之腎精所化生,且遣藏於腎,但必須依賴後天脾胃精氣的不斷滋養才能不斷發揮其作用,而二者之間,脾胃的功能是至關重要的,起着決定作用。蓋人之始生,本乎精血之源;人之既生,由乎水谷之養。 非先天之精氣,無以立形體之基;非後天之水谷,無以成形體之壯。但先天之精血本身,稟受父母之後,也依賴於後天水谷的滋養培充,才能逐漸強盛。故人之自生至老,凡先天不足者,但得後天精心培育,或可補先天之虛而強壯。而後天之不足,若不得重新恢復其運化、滋養之功,則非但脾之氣日漸日衰,即使先天強盛之精血,也會因失於水谷精微的調養、充實而虛弱,導致元氣的匱乏。
金師認為:疾病的發生、發展和變化,同人體元氣的強弱密切有關,此即《內經》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元氣在人體中的防禦作用,決定於元氣的是否強盛;元氣的強盛與否,又決定於胃氣的是否強盛。因此,除脾胃本身的病變可影響元氣的化生外,凡病者,必有正氣水足,也必有不同程度的脾胃功能不足。治病當注重顧及脾胃之氣,此其一也。既病之後,病輕者憂其病重;病重者慮其折壽;病危者懼其命亡,擔憂、思慮、懼怕之心常常懸於心中,而此又最易損傷脾胃之氣,使本已不足的脾胃之氣乃及元氣不能修復或進一步耗傷,導致疾病向縱深發展變化,因此,如何截斷疾病的發展、變化,關鍵亦在脾胃之氣的復舊。治病當注重顧及脾胃之氣,此其二也。治療疾病之藥物多數情況下首先入胃,除加重脾胃的受納運化負擔外,其藥物的偏勝之性和副作用,首當其衝的影響脾胃。如苦寒之品易敗傷胃氣;滋補之品易粘滯胃氣;香燥之品易劫奪胃陰;溫熱之品易燥灼胃陰;諸多西藥也最易引起脾胃功能之失常等等。故如何儘量避免和彌補治療過程中對脾胃的傷害,對疾病的轉歸具有重要意義。治病當注重顧及脾胃之氣,此其三也。藥物入於胃中,必須通過脾胃的受納、運化、轉輸才能作用於患處,從而發揮其治療效能。若脾胃之氣不足,則其轉輸藥物功能必會減弱,而使藥物不能發揮出應有效能,故脾胃之氣的正常與否直接影響藥物的治療效果。凡病有脾胃之氣不足者,不論在病初、病中、病末,均當在首先考慮祛除致病因素的同時,及時、正確地彌補脾胃之氣的不足,以利藥物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治療作用。治病當注重顧及脾胃之氣,此其四也。凡此種種,可以李中梓一喻概之「胃氣猶兵家之餉道,餉道一絕,萬眾立散,胃氣一敗,百藥難施。」
金師言:治病當重脾胃之觀點,絕非我所創,前代名賢已有諸多精妙論述。祖國醫學淵源流長,幾千年來形成了許多流派,如傷寒流派、河間流派、攻邪流派、丹溪流派、易水流派、溫補流派、溫病流派等等,而吾獨宗脾胃者,並非摒棄其他各種治療方法,而是經過五十年臨證的深刻體會,其中有經驗,有教訓,也有自己的探索,領悟到了脾胃在人體中的重要作用,對疾病發展、變化的重要意義。經過臨床運用,體驗到治療中處處顧及脾胃之氣所能收到的事半功倍的效果。基此而發,基此而論。
本着治病當重視脾胃之氣的觀點,金師在治療過程中,除了運用治療疾病所需藥物外,每多注意兼顧調治中州的運化功能,並擅長運用理、消、和、養、補諸法調理脾胃。理者,即以異功散、六磨飲子、香砂六君丸等調暢脾胃運化功能;消者,即以保和丸、枳術丸、木香檳榔丸等消導積滯,健運脾胃;和者,即以半夏瀉心湯、逍遙丸、左金丸等和理脾胃、復常升降;養者,即以參苓白朮散、四君子湯、補中益氣湯等攝養脾胃;補者,即以人參養榮湯、十全大補湯、歸脾丸等補益脾胃、調養氣血。特別注意並擅長慢性病康復期的脾胃調理。隨師臨證,確見金師能嫻熟恰當地運用是法諸方,常常左右逢源,效如桴鼓。
五、謹守病機 治學崇尚醇正和緩 金師治學崇尚醇正和緩之法。醇正者,即精一不雜也。宗旨在於「義理之的當,而不在藥物之新奇」,即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平庸之舉,亦非泥於古方而治今病者。「蓋天下之病,變態雖多,其本則一;天下之方,治法雖多,對證則一。故凡治病之道,必確知為寒,則競散其寒;確知其熱,則競散其熱;一撥其正,諸證盡除矣。故《內經》曰:『治病必求其本』」(《景岳全書》)。醇正之意即診病施治貴於精一。金師的醇正思想又和他主張的「和緩」治法緊密聯繫。金師曰:疾病雖然紛繁,然不越三因。不足者補之以復其正,有餘者去之以歸於平,即和法也,緩治也。治病去其五,良藥治病去其七,亦即和法也,緩治也。臨證之際,金師以其紮實的醫理基礎和豐富的臨床經驗,每每臨事不惑,謹守病機,知常達變,以看似平淡之方,獲取神奇之效。曾有一奉賢農婦,自初孕起左乳即隨月異常膨大。求診時,孕近七月許,患側乳大下垂幾近於臍,比右乳約大二倍許。曾多處診治,其症依然。外、婦科均莫名其因,惟主手術切除。聞名前往求治,診脈滑,應指明顯,舌苔舌質無變化,細詢全身無任何不適。 金師云:乳房屬胃,乳頭屬肝。今孕後陰血聚而養胎,胃失滋潤,燥氣偏旺故也。宜瀉胃經偏盛之氣,玉女煎可為之。遂擬處方:生石膏30g(先) 生地黃12g 川牛膝10g 肥知母10g 麥冬6g。7帖。複診已是左乳膨大略收,續服玉女煎原方。 一月許複診,左乳已退縮至略大於右乳,如期平安分娩。玉女煎,見於《景岳全書·新方八陣》卷五十二方,原治陰虛胃熱之煩熱口渴,頭痛牙痛,吐血衄血之平常之證。金師抓住陰虛胃熱之義理,異病同治,使孕後巨乳之罕見症霍然而愈。又有八院一護士,腹脹一年余,脹甚則腹大如鼓,脹急難忍,屢用理氣消痞之中藥治療,雖矢氣頻作,腸鳴如雷,終不能消其脹,其苦不堪。延金師診治,斷為虛寒痞證。以赤石脂15g 淡乾薑6g 粳米30g 紫丹參10g為方,兩周腹脹若失。 此方乃《傷寒論》之桃花湯加丹參是也。仲景原治少陰病下利膿血, 具溫中澀腸之功。金師謹守病機,借治於虛寒頑痞,應手而瘥。凡此種種, 正如費晉卿所言「天下無神奇之法,只有平淡之法,平淡之極乃為神奇。」
金師主張醇正和緩,並非廢棄峻猛之法、兼治之法,而是奉古人有是證便用是法是方之訓。當寒則寒,當熱則熱,當瀉則瀉,當補則補,當寒熱並用,攻補兼施之際,亦當機立斷而活潑灑脫取用之。總之,金師本《內經》之理,得南陽之用,參後賢之法,運變化之機,診治疾病以醇正和緩見長。此法此風,與醫界盲目頻用大方重劑的時弊,形成鮮明對照。
臨床善用巧用古方
金師曰:自晉王叔和撰次《傷寒卒病論》,遂為醫家方書之宗。晉唐之際,方書漸為蕃衍。宋代《太平聖惠方》、《和劑局方》均為官書,方劑規範,乃得定法。明清兩代號稱近古,凡制方劑皆以古方名之,亦統稱謂成方。不論古方、成方所謂,總之制方之時,皆有嚴密君、臣、佐、使定法,結構微妙精當,其於所治之病不爽毫髮。此乃前人經驗之精華,深得其意者,處方不必用奇品異術,而沉痼急險之病投之輒有神效,故臨證甚喜用之,五十年懸壺深感古人不我欺也。自古至今,方以億萬計,此甚豐之寶庫理當努力發掘,何棄之有! 學古方除知其方理方義外,還需求其始立此方為治何病,後人藉以治何病,源源本本,一一明了,而後領悟其真詣靈活運用。張潔古所謂「古方新病,甚不相宜」之說, 乃為膠守古方者之妄言也。茲東洋漢醫,憑研究《傷寒論》中數方而治病,有效報道源源不斷,其深究古意之舉,切不可等閒視之。從師臨證之中,見老師憑其紮實深之醫理、方理基礎,擅長巧用古方。處方之時,總似雄兵百萬在胸,調遣自如,既源源自見,又見地獨特而療效甚捷。曾治王姓咽部游火赤痛者,疼痛已兩月,西醫謂之「炎症」,予青黴素、慶大黴素、先鋒黴素等抗生素,並服用清熱解毒之中藥,咽喉紅赤疼痛等症無減。十天來舌苔轉灰膩,根部帶糙,味覺不減,診脈緩。此游火為患,苔灰乃投大量抗生素,致使黴菌滋長、非傷陰竭津之故。擬散游火作圖本之治。處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合桔梗湯。炙麻黃4.5g 制附子6g 北細辛3g 炙甘草4.5g 玉桔梗3g 生薑片1.5g 大棗6g。4帖。複診:服藥後咽喉紅赤漸消,色轉為紅嫩,灰膩之苔亦化,根部糙處亦潤, 脈緩,守原方不變。5帖。三診咽喉紅赤疼痛全愈,惟懸壅垂微有水腫。游火初平,脈、舌診正常,因索成藥。宜固腎氣,附桂八味丸60g,5g一日兩次吞服。 初診時囑力戒飲冷,病人謹守之。游火宜反治,故速效。又治余姓老媼,10餘年前起每經前輒發偏頭痛,逐年加劇,迭進麥角胺咖啡因、顱痛定、七葉蓮片、羊角沖劑、苯巴比妥、γ-氨酪酸無效,止痛片劑隨逐年遞加而療效遞減。 屢赴各大醫院檢查,均未發現陽性體徵。年來天癸初絕,仍每隔3天必偏頭痛劇作,先兆見寒戰,時伴嘔吐,耳鳴,頭皮如虱齧。近二月來因憂遊子客邊,頭痛愈厲。每下午2時許形寒如入冰窖,欲就寢加被十數條取溫。頭痛時顳部周圍如灼,困頓欲死狀。覆熱巾可暫緩其勢而痛終不止。夜深寢久,血脈轉和,又暴現身熱如燎,灼而無汗。因長期苦病折磨,形羸食減。苔薄白, 案舌淡紅,脈細。為血風頭痛,夾真寒假熱之戴陽症;血風頭痛為本,少陰戴陽為標,審察病程遠近,二證關聯相因。擬虛則治其標,實則治其本。四逆湯主之:制附子12g 炙甘草4.5g 淡乾薑4.5g。一劑濃煎三汁,均分3次服。首日夜寢即安睡4小時,次日晚寢9小時,頭痛大減,形寒微,余症皆平。上方治至8帖,凌晨起寒戰如凜,未發頭痛,稍感精神恍惚。症見反覆,原法之上再佐治厥陰。前方加吳茱萸3g 潞黨參9g 生薑片1.5g 大棗9g。藥盡複診,頭痛已除,脈虛弦帶數。此少陰陽氣已回,故脈出。予四逆湯合麻黃附子細辛湯以翕合陰陽。3帖後再診,僅留額內颯颯然如風狀。患者喜告自頭痛除後,身心安泰,方知形神為己有也。診脈細,苔薄,陰陽合也,可祛游風。議小續命湯5帖:淨麻黃4.5g 川桂枝4.5g 青防風4.5g 漢防己4.5g 潞黨參6g 杭白芍6g 光杏仁6g 制附子6g 北細辛3g 大川芎6g(原方中去黃芩以避寒中)。1月後追訪,小續命湯方盡之後諸症若失,即銷假正常上班,且坐觀電影可至劇終。2年後隨訪,告曰頭痛未發作。病家嘆曰:初診受方而去,甚嫌藥輕價賤,恐難勝十餘年痼疾。無奈遍醫累藥不效,唯抱姑且一試之心,不意1帖知效,11帖痛止,20帖頑疾皆瘥,實神醫也!金師笑言,此非我之能,實古人成方功矣。金師有一銘言:法於往古,融會新知,驗於來今,而後祖國醫學振興發展矣!
七、合理用藥 處方主張簡輕廉驗 金師素來注重合理使用藥物。認為病有輕重,治有緩急,盈縮之道,本可通權達變。但方劑規矩繩墨屬於公許者,則不可率意標新。吳鞠通《醫醫病書》論用藥分量云:「近時蘇州醫用甘草必三五分,余藥皆五七分,至一錢為重用,何病可治?此用藥少之過。本京有某砂鍋醫之名,用大剛大燥皆八兩、十兩, 1帖有用至數十兩。幼科用歸宗湯治痘證,10日之外,咬牙寒戰,灰白塌陷者,仍用大黃、石膏至一、二斤之多,死而後已,此誤用多之過也」。吳氏疾首之論,可謂切中時弊,慨乎言之。挽近雜病處方風尚,用藥轉多轉重,一處方動輒百藥,每味重至數兩,不論病之輕重緩急,寒熱補瀉,氣血陰陽,面面俱到,廣羅原野,以冀詭遇。曾見一處方取藥五十六味治痰飲咳嗽,1帖之量重達數斤而其效平平,後用小青龍湯方治之3帖有效。可見,用藥之道,惟危急存亡之際,病重雜亂之時,藥輕不能挽救,非大其法不可者而用大方,否則,均當以常用定法處方。合理用藥之說,前人早加示範。八味藥物之內方劑者,《傷寒論》占94.7%; 《金匱要略》占92.7%;《肘後方》占82.2%;《普濟本事方》占72.2%;《世醫得效方》占76.3%。昔唐太宗氣虛下痢,百藥無效,飲牛乳湯若失;歐陽修久瀉不斂,法罄技窮,服車前子散霍然。誠治病之肯綮在於切中病機也。 何況天地之間生植有限,藥物資源何堪浪費不顧。行見若干年後,資源日枯,病家何賴! 振興中醫,振興中藥,何以善後!金師因此自定「三不」準則:能用單方不用複方; 能用小方不用大方;能用輕劑不用重劑。處方用藥以簡、輕、廉、驗為特色。臨證明審病機,深通藥性,審時度勢,恰當用藥,除複方簡約精專,取藥常在8-12味外,還善長於單方治病。如胃下垂,時下眾醫多用補中益氣湯合枳術丸治之,亦有以胃陰不足論治,取益胃湯加一貫煎。金師據其食少乏運,動搖常聞腹內漉漉振水聲之主症,獨崇許叔微「癖囊」之說。癖為結聚,其來漸也,鬲中積飲成癖,形成科臼。因氣道閉塞,經絡不通,津液不行,故水飲停在胸府或下而停聚溢於臍部,所謂「水則流濕」。患者每形體雖瘦,胃腑之中停蓄飲邪則存在,所以飲少食減。自與津液消鑠,體液不足,陰虛火旺之體徵不同。癖囊患者口乾或舌質紅絳,反不喜飲者,乃脾不為胃行其津液之故。金師治療本病亦仿照許氏原意,以一味蒼朮取之,僅以湯代丸,以利服用。其法用蒼朮20g煎湯,如啜茗狀,即時頻頻呷服一、二口止飲,不可一飲盡杯,以加重胃腑負擔。頻呷移時盡半杯,再加沸水滿,如此盡一天量以味淡為度。10天為一療程,連服1~3月為宜。曾治30餘例, 療效均佳,蒼朮,有除濕滌飲功效,重在大振脾陽,《局方》平胃散條言蒼朮:「常服調氣暖胃,化宿食,消痰飲……」。癖囊服蒼朮後,口乾反潤,舌絳轉淡,乃胃腑津液得行之故。
輕者,指用藥量輕。金師認為治病貴在顧護胃氣,胃氣存者,雖重病易瘥;胃氣虛者,雖輕疾難療,此乃一切飲食藥餌均賴胃之運化故也。 故金師處方用藥皆酌之又酌,不濫用多用一藥,力求藥力適度直達病所,中病即止。處方用藥提倡輕劑為宜,不主動動輒妄投重量藥味,每劑總量大多不超過75~100g,以喻「四兩撥千斤」之功,而每奏如鼓應桴之效。
務當精誠謙和求實
金師彬彬,虛懷若谷,有儒醫風範。一生塵視名利,疏於家業,唯孜孜不倦,以畢生精力獻身中醫事業。金師曰:人命至重,貴於千金,故醫之為道大矣,醫之為任重矣!為醫者,必須以「精」、「誠」二字為宗旨。精者, 即用心專一,精勤不倦,博極醫源,使之醫技精湛。誠者,即對醫業忠誠,對病人真誠,對同道坦誠。醫為仁術,真正的醫生必具仁慈之心,立志「普救含靈之苦」,將自己的得失榮辱置於身外。無論何時何地,所遇病人皆當如至親之想,若自身之苦,竭誠以待,盡力赴救。省病診疾,至意深心,纖毫勿失。如是者,方能將其精湛醫術施於大眾,拯救病家於苦難之中。反之,雖有良術卻無仁心者,但自逞俊快,邀射名譽為務,不會對社會、對他人有益。曾在華東醫院、市六醫院工作多年,西醫病房每遇疾病危篤,多延中西諸醫會集,共商診治大計。其中學術平常者,不過輕描淡寫,而見識高明者,若直抒已見,唯恐招人妒忌,萬一不效,又慮損及醫名,瞻前顧後,亦是大同小異而了事。漸成會診之時弊。此生死存亡之際,尚且患得患失,何況平時乎?!故「誠」者,乃為醫之最要也,而「誠」之中,又以不自慮吉凶得失榮辱為最難矣!愚有幸隨師學習,目睹金師之醫德醫風,深感於懷, 受益非淺,容不一一呈上。竊以為繼承當自金師為醫之「誠」而始。
金師待人謙和,同道之間能友善相處,坦誠相待。學術上之異議,從不違心奉迎,必面直已見,而在病家面前、同道背後,從不說長道短,議論他人抬高自己。解放之後,金師服從上級按排,幾易工作環境,無論職位高低,醫院大小,均不推辭挑剔,欣然前往,勤懇踏實做好本職。金師言:醫者,上能與帝王同坐,下可隨乞丐並立。交結甚廣,無貴賤可言,惟謙虛隨和,坦直不阿,方能立足醫林。
金師主張醫貴務實。學習當紮實,審證當詳實,辨證用藥當切實,撰寫文章當真實。特別是著書立說,白紙黑字,乃流傳後世之舉,均當謹慎細緻,真實可靠,不能有半點虛假。故金師雖年逾古稀,以有恙之體,不辭辛勞,請教同道,查閱資料,一絲不苟,編寫醫學著作及講稿,為中醫事業勤奮工作,堪為我們晚學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