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劍鋒 宣平梅乾菜肉粽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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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梅乾菜肉粽》是中國當代作家韓劍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宣平梅乾菜肉粽
「粽葉包着的鄉愁,這個季節的召喚!農家手工特色粽,灰湯甜粽,烏葉粽子,梅乾菜肉粽,嘗鮮的來約。(三種口味可搭選,一筐三個裝)」秋姐的朋友圈又上新圖了,「嘗鮮的來約」的後面是妖嬈的勾引手勢。這種手勢我一直不大喜歡,頗有引誘的意味,感覺稍欠優雅。
印象之中,粽子是端午節的專供。傳統節日「端午」,已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有假期可放。紀念屈原,一個古代的愛國詩人,其實人們更敬佩的是他的風骨。若在水鄉則有端午賽龍舟可觀,沒水的地方也會劃個旱舟。端午,粽子似乎是不可或缺的,幾乎就是端午的代名詞。這個時節開始發粽子的圖片,我總覺得有點不合時宜,畢竟時光流轉,季節有序,脫離了特定的環境,雖有其形,但失卻了那份韻味,就如反季節的蔬果上市,缺了那個季節特有的陽光和土氣。
時節剛到穀雨,民諺有「清明斷雪,穀雨斷霜」的說法。這個季節是屬於播種的,秧門未開,四月八的烏飯都還沒吃呢。今年的天氣或許受新冠疫情的影響,也頗有點反覆無常,氣溫時高時低,陽光時有時無,雨時下時不下,沒個定數。春筍已經從泥地里鑽出來了,還在拔節,我家那片種了「三月娟」的小竹園卻是絲毫沒有動靜。粽子是端午的吃食,端午並不在二十節氣的行列,若算節氣,應在芒種和夏至之間,農曆五月初五,還差二個節氣。
清明的餜,端午的粽,相比較起來,我更青睞端午的粽子味道。清明餜在我小時的記憶中,是清明時節擺在香火案下八仙桌上的祭品,如同那個仰頭朝天的豬頭,受了香火的薰染,頭腦里有那麼一絲詭異的禁忌。粽子,尤其是梅乾菜肉粽,歡樂多了,最是喜歡。
去往杭州,上高速,到蕭山服務區下來,上個廁所,伸個懶腰,抽根煙解個乏。服務區裡有各類地方的特色產品,小吃類的地方少不了「五芳齋」的粽子,在不鏽鋼鍋里煮着,熱氣騰騰的,散着氤氳的白氣。若是趕往目的地處於不上不下,或者是過了飯點的時候,總會買上幾個粽子帶路上充飢,服務員會貼心地剝了粽葉裝進塑料袋。「五芳齋」的粽子號稱「江南粽子大王」,以糯而不爛、肥而不膩、鹹甜適中而著稱。餡的品種很多,有大肉的、豆沙的、蛋黃的、蜜棗的等等,獨獨沒有看到梅乾菜肉棕。我是偏愛大肉的,「五芳齋」太糯,味道標準太統一,或是個人的口味問題,與宣平的梅乾菜肉粽比起來,還是覺得欠了一份傳統的煙火味。
宣平的山上裹粽子的箬葉很多,秋末冬初摘箬葉賣是老百姓收入的一部分,但做粽子並沒有和紹興一樣形成產業,只是作為一種節日的食品,孩子滿月、生日、上樑都會做上一些,但不是梅乾菜的餡。包粽子不叫包,叫壓粽,「壓」字很形象,壓的嚴實與否直接影響到粽子的味道,外型是否漂亮亦可看出一戶人家的女主人是否賢惠。梅乾菜也是宣平的特產,許多人上學時的必備,人稱「博士菜」,伴隨着很多人的求學歲月,梅乾菜壓的粽子會有更深的含義,沒有梅乾菜的粽子似乎沒有了靈魂。
早先,端午節的前一天,母親會早早把米浸下去,箬葉在水裡浸透洗淨。做餡的梅乾菜用山茶油慢火炒出了香味,瘦肥肉或者排骨切好條放在一邊。清晨的陽光下,老屋的天井邊,陽光透過馬頭牆的光影中,壓粽的工作開始。隔壁的婦女也湊過來幫忙,二隻四尺凳上放置一面大竹匾,幾隻骨牌凳一圍,在閒閒碎碎的輕聲細語中,麻利地把二張洗淨的箬葉合在一起,手輕輕一折,箬葉便成了一個漏斗的形狀。從旁邊的鋼鍋里抓一把浸透的米鋪底,把梅乾菜和一塊肥肉和瘦肉或排骨放入,再抓一把米,把肉和梅乾菜蓋上,顛幾下,然後用多出來的粽葉蓋住,在折處把兩邊的角折好。粽身由托葉的手全部握住,另一手將蓋葉部分捏合折下,用龍鬚草將折葉處繞緊綁好,也有用棕櫚葉子的,粽子壓的結實不結實,折角最是關鍵,需要雙手配合,壓實捏緊。我曾試過,往往在這一步落敗,要麼散了,要麼松松垮垮,形狀極其醜陋。
桃溪鎮東壟村是田園詩人陶淵明的後裔聚集地,有一批人在外面專門壓粽子,打的也是「五芳齋」的牌子,闖出了一條致富的路子。一次村里搞活動,包粽子比賽,看了他們的手法,那叫一個絕,又好又快。五個一綹,二綹一切。陽光掠過屋頂,直晃晃地照進小天井的鵝卵石圖案時,廚房裡的土灶大鍋上了火,一切一切的粽子堆入了鍋中,水淹沒了粽子,這水也必須沒了粽子,沒浸到的粽子,無論煮多久都不會熟,亦不糯,有生米的可能。
慢慢地用小火燉着,火舌柔柔地舔着鍋底,半濕的柴火根部冒着滋滋的白色泡沫,水開了,水氣里漸漸地有了箬葉的清香,慢慢地有了糯米的氣息和梅乾菜的特有香味,所有氣息都曖昧起來,家家戶戶廚房裡飄出來的各式粽的香味,交織一起,美食真的很美好,天格外的藍。剛出鍋的粽子,解開龍鬚草,剝開箬葉,粽子光滑細膩緊緻。我經常尋思從哪個角咬下去,能一口就同時咬到梅乾菜和肉、糯米、肥肉。梅乾菜在包裹的箬葉里相互交融,肥肉溢出來的油脂浸入梅乾菜,喚醒梅乾菜沉睡的自然氣息,繼而漫出的汁水浸透清香的糯米,不同「五芳齋」的,在浸糯米時就加入了生抽,老抽,這種自然沁出來的顏色,更加自然、清香。
「三角四楞長,珍珠裡面藏,想嘗珍珠味,解帶剝衣裳。」「珍珠白姑娘,許配竹葉郎,穿衣去洗澡,脫衣上牙床。」隔壁的阿婆經常會做些個謎語猜,很老套了,小孩只想着美味,不再理會。而年紀稍長的重複着「解帶剝衣裳」,發出意味深長的笑。煮熟的粽子撈出來掛在竹杆上,一排排的,其中還有一對長長的「床頭粽」,也是梅乾菜肉粽,專屬我的,但從來沒有放在床頭。據說吃了腦袋會更聰慧,讀書會更好,但吃了很多年,也沒覺得,當時的感覺心裡還是美美的,很期待,有夢想終歸是好的。
冷的粽子不易多吃,糯米食吃多了淀心。切成幾個小塊,放入鍋里小煎一下最是美味,如同糯米飯的鍋巴,多了梅乾菜的香味,熱乎乎還冒着油珠子的粽子送入口中,在舌尖上打幾個滾,一口咬下去,唇齒間香氣經久不衰,與一碗薄薄的稀粥是絕配。粽子很是尋常,人人都知道,也都有故事和傳說,秋姐的電商平台,現在粽子的花樣也變多了,不單單有梅乾菜肉粽,還有烏米粽,湯灰粽,與時俱進。
尋常的梅乾菜的粽子似乎又不尋常,那份溢出來的煙火味和濃縮着歲月的梅乾菜的深度融合,無不凝聚着對於時序和故土的情感,在美食當中思念一件事或一個人,也是我們記憶里刻蝕着的獨特風味,我想是的,漢堡沒有,三明治也沒有吧。[1]
作者簡介
韓劍鋒,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