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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聯記憶(王長英)

春聯記憶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春聯記憶》中國當代作家王長英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春聯記憶

農曆春節,家家戶戶貼春聯是中國人延續千年的傳統習俗。它在我童年的記憶里閃爍着童話般美麗溫暖的光澤。

鄉下貼對聯是在小年,也即除夕那天午飯前。在我小時候,早早就盼着過年,對年的期盼是那麼強烈,覺得年就像天使一樣召喚着吸引着你,卻又那麼慢條斯理地讓你等得不耐煩。而到了貼春聯,就意味着年已經到了最後的門檻了。那時對聯不像現在在街上隨便買到,須提前買好紅紙請人去寫。父親在村里識字且會寫毛筆字,我的遠房叔叔、鄰居們都住在一條溝,快過年時,就會提前買下紅紙夾在腋下抽空送到家裡。父親不會立刻寫,因為當時學大寨忙幹活,只有等到收了工或者是在晚上才能寫。

在我三、四年級,父親寫春聯先要裁紅紙,不是用刀,而是用縫衣服的線。在摺疊好的紅紙一頭把線摁緊,另一頭扯着線把紙裁開。裁出的邊很直,避免了用剪刀滑向一邊的可能。父親做起來很麻利。裁前還要根據各家情況確定每張紅紙裁幾幅,儘可能地節約。父親非常熟悉鄰居們住幾眼窯、幾處房,貼幾副對聯。裁好紙了,就要硯墨,當時沒有墨汁,或許是墨汁太貴。我很喜歡幫父親研墨:捏住墨塊,用力在倒了清水的硯台里繞着圈研。父親告訴我要等墨磨過後在硯台上留下干印就研好了。然後拿出兩根「壓紙鋼」壓住紅紙。它有十五公分長,橫斷面是方形,每個邊長約有一厘米,它的作用相當於用手按紙,可繃展紅紙的皺褶,這樣就能書寫了。 我當時看着父親寫出的字有的不認識,有些是繁體字。比如春節的節寫成了:「節」葉子的葉寫成「葉」......我說這字寫錯了!父親聽了笑笑,說這是古書上的字,不會錯;簡化字就是由它變來的,它是字的祖宗。我聽了還是不服氣,認為老師講得才對。父親沒有對聯書,大都憑記憶。父親沒有念過書,童年時爺爺奶奶就去世,他是由五爺爺撫養長大的。五爺爺愛看古書,慢慢教父親識字、打算盤。父親腦子好,便很快學會了。

我只記得當時有兩副對聯是:「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又是一年芳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現在看來還是挺符合對仗與平仄要求的。文革時期,對聯不能寫「封資修」的內容,新春聯又找不到,這可讓父親為難了。父親便從一本我在學校發的紅塑料皮《毛澤東詩詞》上找到了對聯內容。這可是一大發現。毛澤東的七言律詩八行,每行七個字,現現成成。父親不知道七言律詩里首聯與尾聯不對仗,只有頸聯、頷聯才對聯,就自己隨便挑。他知道毛主席說的話寫出來誰敢說不好?這樣,那幾年的對聯內容就有了,如:「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山河鐵臂搖」;「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現在看來有些內容還很切題。不過也有些當作春聯是不恰當的如:「紅旗捲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等。但年總要過,對聯總要貼。

不讓寫舊對聯,卻不能限制人們回憶有關對聯的故事。每當叔叔鄰居們來家取對聯,就談論起村里貼對聯的事。人再窮過年也要貼對聯。有個光棍用杮的把蘸了墨在紅紙上按了黑印就算對聯,紅紅的貼在門上取個吉利喜氣。還說到村裡有一個叫旦納的人(現在看,是民間楹聯創作者),他寫的對聯內容多是自嘲調侃式的,父親一輩的人還依稀記得有一副上聯是:「鱉虱趴滿牆」,下聯是:「跳蚤賽如狼」,橫坡是:抓破成瘡。兩個箋(橫披兩邊的方塊)是:「好咬」。說起來都忍俊不禁。

春聯除了在門上還要在別的地方貼。屋裡炕頭上叫炕貼,如「全家安康」,院裡樹上的叫樹貼,如「根深葉茂」。畜圈裡叫圈貼,如「六蓄興旺」、「豬羊滿圈」等。貼子用一小塊紅紙豎寫四個字;上面是箋,寫着一個「福」字;我們家並排三眼窯洞的六個箋上的字從右往左念連成一句話。人們一到我家院,總會稱讚父親的字寫得好,我的心就生出一種自豪來。

大年三十或者小年的二十九中午開飯前,母親早早在灶上調好麵糊(漿糊),用小笤帚掃淨貼對聯的地方,在對聯反面抹上面糊細心地對準位置,再用笤帚一掃,便平展展地貼好。

記憶中有時貼對聯正逢下雪,紅紅的對聯在白雪的映襯下,煞是好看。貼好對聯後,隨着乒乒乓乓的鞭炮聲,我們朝思暮想的年,便帶着盈盈的喜氣,慈眉善目地端坐在各家各戶的炕頭了。

隨着時代的變遷,寫對聯的歷史也在悄然發生變化。文革結束,對聯的內容解禁,好多對聯書籍相繼出版,年底前報刊雜誌便會根據每年生肖等諸多喜事及時登載普通百姓喜歡的春聯供你挑選。父親再也不用自己尋找或者靠回憶了。加之,當時我已經參加工作,且在文化部門。每到年底,機關便特意購買了紅紙,指派文化館「書法家」們抽出專門時間為機關職工寫春聯。自己不用買紙,只需排隊到「書法家」那兒去裁紙、按你家寫幾副對聯幫着倒墨、晾乾就行。由於「書法家」的毛筆字在全縣聞名,一到臘月後半月,就可以看到不少人夾着紅紙進出文化館大院。我拿了春聯在家裡貼好,引來村里人驚嘆的目光,不由嘖嘖稱讚:這字就是寫得好,有功!我與父親也心生自豪。父親一點也不失落,他還要寫他的「貼」,在天地廟、財神爺龕邊上貼上自己編的對聯。記得包產到戶那年,家裡的糧食堆得滿滿的,父親老早就寫了聯,並不是貼在門上,而是掛在窯洞正面的一根繩子上,豎着共有五條:

春 綠 百 戶 門

能 聚 村 仁 貴

貯 愛 滋 財 旺

萬 山 福 運 厚

金 木 水 火 土

橫豎念來都是一句吉利話,也念得通,落在金木水火土上。把對改革開放給村裡帶來的變化與對生活的理解寫了出來。我想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可看作他心中的對聯吧。

春節年年有,春聯年年貼。寫春聯也在發生着變化。過去是人工寫,隨着科技發展,對聯大量印刷成批生產;期間也有專門民間書法行家在街上現寫現賣。後來批發零售占領了市場,方便了人們。你可根據自己喜好,對春聯的大小、顏色、紙質、字體選擇;有些單位專門請人寫出樣品,電腦掃描,批量生產,相互贈送發給職工;還有文聯聘請書法家專門下鄉為村民義務寫春聯。網上還見到機器人寫對聯的視頻……至於對聯內容,不光有大量書籍參照,還能在互聯網上隨意下載。每年的春節晚會上徵集對聯,即興創作,當下對句,精品迭出,好評如潮.....增添了春聯的無限意趣。

不管科技如何發展,春節貼春聯這一傳統文化習俗,一如既往地捧着融融暖意,帶着人們對生活的期許與祝願,迎接着一個又一個更加美好的明天。[1]

作者簡介

王長英,筆名:黎霜。山西省昔陽縣人。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晉中市第二屆作家協會副主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