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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飲馬峽(鄭景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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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飲馬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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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飲馬峽》中國當代作家鄭景川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飲馬峽

到了周五,班車早發,回大柴旦的人們,買東西的買東西,洗衣服的洗衣服,小聚的小聚。飲馬峽的東西實在太貴了,我知道的跳高紀錄,一顆白菜賣到四十元。在我的老家唐山曹妃甸的集市上,白菜一塊錢兩棵,沒有打蔫的菜幫子,白白光光,脫了衣服的小孩一樣,看着就惹人想買。到了過年,飲馬峽僅剩下兩三家小賣部開着,基本都是賣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裡的生意人多是來自外地,有的也不講什麼和氣生財,不懂得薄利多銷的生意經,掙錢宰客直截了當,來勢洶洶,搖頭沒用。我去過廠子對門一家小賣部買蒜苗,看到根須上沾的泥太多,比蒜頭還沉,就想把泥弄掉。店裡頭髮蓬亂、精瘦的老闆厲聲喊道:「你把泥都弄下去,我去喝西北風啊?」我的天,嚇到叔叔了。我總愛對比,在老家集市買大蔥,小販見你瞄了一眼蔥葉,就會豪爽地把發蔫的葉子打掉。這蒜須子上的泥根本就不是蒜苗的成分,又不是買蒜苗回去栽種。這位闊老闆如此理直氣壯,一副愛買不買的架勢,讓人心裡不是滋味,不想再來。其實,頭腦里稍微有點生意經,手頭上稍微有點本事,就能在這裡立足。畢竟這戈壁荒灘,知道這裡的人極少,來這裡做生意的人不多。有個唐山老鄉來這裡炸油條發了財,本來是老家街頭巷尾常見的小吃攤,到了這裡,小兩口盡心盡力,油條炸得香脆酥軟,買油條的人竟排起了長隊。周末,我常到大柴旦豐瑞超市買日用品,空蕩蕩的大超市,通常情況下,顧客還沒有售貨員多。商場裡經常放着輕音樂,僅有的幾個逛商場的人,也都勝似閒庭信步。這和鎮裡人口有關,據說這個二層樓大超市每年要靠政府補貼維持運行。

飲馬峽廠區比大柴旦生活區海拔低一些,我不願意往大柴旦跑的主要原因是,我的辦公室有一張單人床,柴旦宿舍也是一張單人床,一個小時的車程,起早貪黑跑個啥勁兒?大柴旦又不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吃住在廠子裡,不用下班擠班車,不用起早趕班車,不用擔心遲到,睡覺自然比在大柴旦踏實。我們這些從海邊來的人,到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普遍感覺睡不好覺。每天一兩點開睡,或睡得早點兒了,三四點開醒。醒了之後,腦袋比白天還清醒。有一次,我不到四點就醒了,沒辦法,就看最無聊的書,閉上眼睛數數,用盡各種催眠術。無奈睡神已去,就是請不回來。於是就打開電視看到七點多,然後直接去小區院子裡坐班車。有個老弟每天必跑大柴旦鎮,風雨無阻。問其原因,人家說,就靠來回坐班車補覺呢。別看在床鋪上來回烙餅,腦袋特清醒,到了班車上,車一發動,路上一晃悠,準保打起呼嚕來。

我不願跑大柴旦生活區,還有一個原因,我的廚藝水平不高,又不忍心坐享其成,過剝削人的日子。雖然宿舍只兩個人,一個陽面,一個陰面,中間衛生間,客廳有電視,廚房可以煎炒烹炸。每天弄幾個想吃的菜,喝點小酒,然後海闊天空,或到草原上遛彎,打發時間也快。可還是覺得在廠區吃食堂更方便,吃得心安理得,懶人就得想懶人的招。早晨起來洗把臉,到食堂吃包子喝粥,剝茶蛋,享受鹹菜丁炒雞蛋的美味,樂此不疲。大家有個共識,在高原炒出來的菜,燉出來的魚,怎麼也不如老家弄出來的香。不知道是缺氧的原因,還是到了高原舌頭味蕾遲鈍的緣故。就連號稱「大廚」懂烹飪的人都降低了自信度,更何況我這嘴高手低的門外漢。剛到大柴旦時,最讓人新奇的是,看見人們用高壓鍋煮餃子。高壓鍋煮餃子,那還不得吃片湯。結果,飯店飯店如此,家裡家裡如此,真是對傳統煮餃子方法的一種衝擊。不用高壓鍋,餃子熟不了。好吃不如餃子,嘴饞的人從不怕費事。

不能不說的,是我還真的在辦公室起過一段火,後來又黃了。食堂的米飯硬而無味,我從超市買來大米,自己用高壓電飯鍋蒸,米飯香噴噴的。不動腦子,吃不到美味佳肴,好廚子也是個有頭腦的思想家。有了可口的米飯,吃鹹菜條也香,或就着從老家帶來的蝦皮小魚,或去食堂買份韭菜炒雞蛋,或回大柴旦燉幾條鯽魚帶回來,也能讓胃公子舒服些。後來,懶得跑食堂排隊了,懶得回柴旦折騰了,彈藥斷了供給,停火也屬正常。閨女來飲馬峽陪我過年的時候,我炸了好多海楞蹦魚,又脆又硬又不香,牙都嚼疼了。大過年的,尋思改善一下生活,我從食堂買了紅燒肉,點了麻辣雞丁,帶回宿舍,怎麼吃怎麼沒味道,於是就醬油拌飯。閨女來飲馬峽不到二十天,掉了十斤秤,之後由衷感慨:去了一趟深有感觸,爸爸在外工作真不容易。我問閨女,還來嗎?她說,放暑假了再去,那裡雖是個兔子不拉糞鳥不拉屎的地方,卻是個減肥的好去處。

三月底的飲馬峽漸漸暖和起來,但依然荒涼蕭索,到了五月駱駝刺、沙蔥等植物才會顯一點綠色。家裡人電話里關心囑咐:青海還很冷呢吧,多穿衣服,當心感冒。在飲馬峽工作,還真得多注意,細胞缺乏氧氣,沒了活力,人的抵抗力會降低,感冒了不容易好。不光是感冒,各種病都不容易好。有一次,我的手背被硬東西劃了一下,要是在老家,割個口子也不算啥,結果沒出血的手背硬是出了個傷疤,真是讓人服了這個地方。剛來這裡時,第一次休假的前一個禮拜,我一直鬧肚子,吃藥也不管事,休假回到家,什麼也不用管,立刻就好了。不出遠門不知道,老家就是一劑良藥,不但能緩解相思,還能醫治百病。春冬換季的時候,天氣冷熱不均,有位主任一連咳嗽了十幾天,也不去醫務室輸液,就等着回家的那一天。老家就是心裡的根和底氣。

在廠里憋久了,一直想出去轉轉。飲馬峽是個風口,上午還陽光煦暖,沒一根風絲。中午就「呼呼呼」颳起風來,戈壁的沙子起舞歡涌,搖旗吶喊,唯恐天下不亂。我趕緊收拾後窗台晾着的海楞蹦魚。這裡天氣乾燥,最適合晾曬食物。從老家拿回來的小望海潮魚,不用晾曬,在塑料袋裡放着,就變得乾脆,手一捻,成了粉。買了青棗,吃不了,也不腐爛,辦成了干棗。葡萄,變成了葡萄乾。嘴巴,愛裂口子。上次從老家帶一塑料袋對蝦回來,起風之前沒來得及收拾,結果飛沙走石里夾雜着飛魚飛蝦,成了窗外奇觀。一颳風,氣溫就降下來,天黑了就更冷。好幾次去廠西邊戈壁轉悠的想法,都被戈壁大風吹得飛揚無蹤。偏僻的飲馬峽,就連快遞也讓人干着急。郵了幾次快遞,到德令哈就打住了。快遞員打來電話,說再加點錢就到大柴旦。我在雜誌社上了稿,總編給我快遞了十本書,說還有獲獎證書。我打了雞血一樣等啊等,從春節前夕等到陽春三月底,也沒收到快件。跟雜誌社一打聽,說是書要退回雜誌社。跟快遞公司一聯繫,說快遞只到西寧。

戈壁灘的誘惑,不光是空闊,能散散心,喊兩嗓子排排毒。河灘上還有疑似玉石的各種形狀各種顏色的石頭。有兩位老弟特別喜歡收藏石頭,就常去河灘,後來也拉我下水。說是河灘,其實河道里沒有一滴水。河道是夏季雨水沖刷出來,河水走了,只留下空空的河床,蜿蜒着伸向天邊。如果沿着河道往西,一直走下去,也許就會遇見句號一樣的湖泊。帶上瓶礦泉水,不是用來喝的,澆在石頭上,用來鑑定石頭值不值得帶走。照玉石的小手電筒也不閒着,不能放過每一塊,要仔仔細細探照石頭的透明度。風聲在耳邊呼呼,手執小手電筒的老弟聲音飄忽:「嗯,透明度不錯。」另一位老弟不屑地望一眼道:「純石英。」大家轟然一笑。一位老弟撿石頭上了癮,居然每每出發要帶上編織袋,氣勢駭人。看到好一點的石頭,就納入囊中,捨不得扔。回來的時候,肩扛手拽,真是個力氣活兒。每次撿完石頭,都睡得好香,似乎背回來的都是催眠大師。這些撿回來的石頭,在戈壁灘上怎麼看怎麼像玉石,可是到水房沖洗晾乾後,怎麼看怎麼像純石頭,便想起那位老弟「純石英」的話來。於是乎,就又拎着袋子往廠子牆外扔,為「填坑補平」基建工程做出了不小貢獻。

出門在外,回家是個永恆的話題。每個季度的假期天數固定,怎麼減少路上時間,是大家一直研究探討的課題。路線越研究越精,為了提前兩三個小時到家,有人把從格爾木出發到北京下車的路線,改到石家莊下車,然後打車換站,再坐高鐵到唐山。這樣就一改和家人吃晚飯的慣常,實現了和家人共進午餐。有同事乾脆長期飛機,無論春夏秋冬,無論票價貴賤,獨行俠蝙蝠俠一般,在天上飛來飛去。我一直以為這位年輕主任家裡條件好,才每次休假都坐飛機回家。有一天晚上,他來我辦公室聊天。我才知道,他女兒剛剛三歲,媳婦上班離家也遠,孩子姥姥照看孩子。三歲,正是咿呀學語的時候,也正是好奇心強,向父母問這問那的年齡,父母卻不在身邊。孩子越來越不願說話,總是自己玩。這位主任到回家,女兒和他明顯有了距離感,不願和他交流。剛剛熟識起來,親熱起來,又回了青海。女兒讓他講故事,他只會一個故事。女兒就讓他重複講,一個故事要講上七八遍。其實,女兒不是覺得故事多有趣,而是在享受父女獨處的美好時光,讓他把沒有陪她的時光都補上。他回青海後,開始女兒天天找他視頻。時間一長,就不願面對鏡頭,說出了大人話:「爸爸你總不回來,太讓我失望了。」說着,年輕主任眼圈濕潤了。有的虧欠無法彌補,光陰每天都來,不會逆轉

你來我往,走馬燈一樣輪番休假。我往你來,走馬燈一樣輪番換防。沒來過的人想來,來了的人想回去。有位駐守飲馬峽三年的兄弟,聽說來和他交接的人員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到位,竟同着眾人的面當場淚如雨下,把大家看呆。

我剛來飲馬峽的時候,聽先來的人囑咐:別吃太飽,過幾天再洗澡,別喝酒,走路要像老幹部,悠着點兒。我屬於不知深淺那一撥,當晚就洗了澡,吃飯也吃飽為主,早晨兩個包子一碗粥一個雞蛋,再加小菜,同事望着我滿載的盤子,總笑嗤嗤地說「忒奢侈」。人是鐵,飯是鋼。吃不進東西可不行,全靠他老人家給挺着呢。為了吃好,熱電車間的哥幾個起火了,食堂看不見人影。質監部的也起了小灶,拿手飯是蒸大白菜餡的餃子。倉儲部也有一個伙食團,刀功相當了得,蘿蔔絲切得精細,腮幫子吃得肥碩。很多人在家當甩手掌柜,到了這裡修煉成了大廚。蒸包子,包餃子,燉魚燉肉,炒菜涼拌,十八班廚藝樣樣精通。工作生活兩提升,實現了雙贏。

海拔高,氧氣稀薄,一直困擾着海邊上來的人。從西寧到飲馬峽來,當地人總是稱「這兩天就上去」,回西寧了就稱「下去」。如此,我們這些從零海拔來的人,回老家了就該稱「下下去」,到飲馬峽就得說「上上去」了。還有人出了個天方夜譚的主意,將來在飲馬峽打口深井,下了班就像採煤工人一樣下井,享受黑暗之中的低海拔誘惑。我的天,要打一眼三千多米的深井,才能和老家海拔拉平。打出水來是小事,弄不好還得出石油。

飲馬峽廠區南邊有個小火車站,從北京到西藏的火車就從這裡經過,快車不在飲馬峽停靠,一晃而過,看不清車窗內的人臉。通往敦煌的鐵路線正在緊鑼密鼓地施工,大家都期盼着開通的那一天,雙休日就能去低海拔的敦煌吸氧了。飲馬峽火車站也在擴建,期待快車能多停一趟,哪怕一兩分鐘。我漸漸熟悉適應了飲馬峽的戈壁荒灘,休假回來,從這裡下了火車,放眼望去反而有了親切感。一次次從這裡出發,一次次在這裡抵達,戈壁灘的遼闊深遠富養了我的視野和心性,讓我不再覺得自己是遠離故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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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鄭景川,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